海洞與南龍中的海眼也不盡相同,傳說被稱為“歸墟”的海眼,是天地間的一個大窟窿,天下之水最后都會流入“歸墟”深處,它是一個永恒固定的存在,但誰也說不清它是真是假,而“海洞”則是可大可小,時有時無,是升騰凝聚的海氣消失后,海水填補其中真空而形成的,也有些是因為海底地震、開裂、蹋陷而產(chǎn)生的,是一種海面上產(chǎn)生巨大水流旋渦的自然現(xiàn)象。
眾人見海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接一個的渦旋,一時看得眼前發(fā)暈,哪里還敢去細(xì)數(shù)海上究竟產(chǎn)生了幾十幾百處海洞,此刻全身如被雪水所淋,先自打了個寒顫,隨即醒過味來,趁著海洞只是剛剛產(chǎn)生雛形,海水尚未大漏,趕緊掉轉(zhuǎn)船頭向后撤離,若晚上半步,一旦被海水卷進海洞之中,別說是海柳三叉戟號,即便是駕著一艘航空母艦,也會被無情的海洞吸卷進海底深淵,扯為無數(shù)碎片。
海洞深處洪波之聲 如同巨鐘一波接一波的傳出,海水鼓蕩嗡嗡作響,單憑人工制造的航海工具,在毀天滅地的自然之力面前沒有半點抵抗的余地,我們知道不能以卵擊石,哪還顧得上找什么秦王照骨鏡,在明亮的滿月下把船只動力開到極限,沒命地掉頭往西撤離,只盼離那一大片黑壓壓的海洞越遠(yuǎn)越好,能夠遠(yuǎn)得一米,便多了一分逃脫大海吞噬的生機。
明月之下看得好生真切,只見海面洋流打著轉(zhuǎn),,一圈圈的正在產(chǎn)生旋渦,海底怒鳴震耳欲聾,“海洞”與“上水龍”是海水一起一落的兩大災(zāi)難,這時雖未成形,但看這“海陷”前的先兆,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那“龍上水”的海涌之威,萬幸我們發(fā)現(xiàn)及時,“海漏”尚未真正出現(xiàn),海柳船跡無深雲(yún)雖被水流帶動,卻仍能掌控航向,在這緊要關(guān)頭,立刻辟波斬浪,急趨退避。
我們不知海陷的規(guī)模會有多大,為了安全起見,此時只能先撤離“珊瑚螺旋”海域,等待時機再回來尋找沉船。海平線上那一道道在白天隱約可見的黑線都被海水淹沒,黑色的“幽靈島”也在逐漸消失,海水暴漲,正好可以借著水位的增高逃出“珊瑚螺旋”。
明叔在駕駛艙掌著舵,座船如同離弦的快箭,在海面上向東疾駛。
阮黑帶著他的兩個蛋民徒弟,在船頭揮動著手臂張口大叫,但聲音都被誨水陷落之聲 吞沒了。我根本聽不清他們在喊些什么,還以為他們都被剛才出現(xiàn)的“海洞”驚呆了,但隨即察覺到情況不對,他們好像在拼命告訴我們,船頭前方的海面上出現(xiàn)了極可怕的東西。
我借著月色往東一看,不覺驚出一身冷汗,水中有個白蒙蒙的巨大的物體,不等我們作出反應(yīng),水花翻滾,已到近前,正在全速前進的座船,便如同迎頭撞上了一堵鐵壁。
船頭險些被撞得粉碎,在前甲板的多玲想抓住攬繩固定身體,可身體失去平衡,一把抓了個空,立刻被猛烈震顫的船身拋向高空。
眼看她就要落入汪洋大海,阮黑奮不顧身地拽著一根纜繩跳下船去,由于多玲是先被甩向半空隨后落下,所以阮黑同她有個高低落差,躍出船身就將她接個正著、被多玲下墜的力道所沖,兩人并做一團 摔向海里。
船老大阮黑從越南逃離之前、便已收留了多玲為徒,多年來出海捕魚采蛋,情同親生父女,此刻見多玲要遭墜海之厄,想也不想就舍命相救。但他從船上跳下之際,雖是捉了條纜繩在手,可那條纜繩并未固定在甲板上,被他師徒二人一扯,那盤繞著的纜繩如同一條有了生命的活蛇,嗖嗖嗖地被從船上抽去。
這時離那團 纜繩最近的人只有我一個,我心中除了“救人要緊”這一個念頭,更來不及再做它想,在顛簸中搶上一步,將那只剩一小截白攬繩繩尾揪注匆忙中找不到可以栓繞地位置,只好身體一轉(zhuǎn),將粗如兒臂的繩索纏到腰間圍了兩圈。
暮地里一股巨力猛地傳來,勒得我一陣窒息,胸腹間氣血翻滾,腳下無根,眼前發(fā)黑,被阮黑和多玲墜船之力也扯得要翻身落船。這時胖子從我背后沖上兩步,拽住纜繩用腳蹬著船主,他蠻牛般一身筋力在這關(guān)鍵時刻凸顯出來,才堪堪將那險些落下海的二人掛祝
我如獲大赦,急忙就地一滾,從被勒出血印的腰上把纜繩卸去攥在掌中,抽眼向海中一望。原來三叉戟號剛剛撞上的正是我們在海溝中遭遇的那條大海蛇,白龍般的“海蛇”生性懼光,常在百米以下的深海出沒,只有云陰月暗的夜晚深才會浮上海面。按說這明月高懸不應(yīng)是它活動的時辰,不過剛剛水下陰火鼓蕩,又有海底老蚌戲珠,海底的月光比天上還亮,攪得它不得安寧,被逼浮上海面,暴怒如雷,想要傾覆舟船泄憤。
海柳船三叉戟號若非有銅板護甲,被它一撞早就漏了,不過這一擊剛過,海中白練翻滾,緊接著又掉頭擺尾橫掃船身,海柳船雖是海上最堅固的船只,但大海蛇的龍尾,與海底那株質(zhì)如玳瑁的老樹也差不多粗細(xì),不是猛龍不過江 ,它從海中掃來的力量足可以將船身擊成碎片。
這時船身起伏甚劇,我和胖子揪著纜繩不敢撒手,阮黑則抱著多玲,兩人被繩索懸在半空,隨著船身樣動,一條纜繩悠來蕩去地好不危險,Shirley楊和古猜都趕來在我身后將我抱住,從般內(nèi)到船下,六個人在有如一片風(fēng)中飄葉般地船中連成了一串,只要有一個人咬不住牙,便會立刻有人落進海里。
船遲偏遭打頭風(fēng),就在我們進退兩難勉勵支撐的同時,海中白浪涌起,大海蛇的尾巴從半空向著船身橫掃過來,我正扯著纜繩咬牙運力,半分也不敢松懈,眼睜睜看著巨缸般粗細(xì)的蛇尾卷至,也沒有回天之力可以施展。
恰恰在這個時候,海蛇卷起的海水起伏誦動,三叉戟號也被拋上拋下,隨著海涌下落之勢,船身忽地被拋落谷底,一股急勁的腥風(fēng)撲面,我只覺胸前被猛撞,就見那海蛇從船身上方卷了一空,座船間不容發(fā)地避過了致命打擊。
海蛇的蛇身卷起一大片白花花的海水,蛇身在水幕中潛了下去,我們知道它被這圓月所驚,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果然不消片刻,船后的海水又翻滾起來,白色的巨大海獸再次浮水現(xiàn)形,顧不上喘息和慶幸船體沒有大破,急忙兩臂叫力拽動纜繩,把阮黑師徒救回船上,阮黑和多玲全身濕透,過度受驚,使他們臉上慘白,沒有一點血色,我們連推帶搬,將這兩個大難不死的蛋民移進船中。
明叔為了將珠寶人魚帶出大海,竟是出人意料地仍在堅守崗位,咬緊牙關(guān)戰(zhàn)天斗海、臉上表情咬牙切齒,格外地悍然堅決,頗有一副海上蒼狼的風(fēng)范氣概,我暗罵一聲這港農(nóng)老賊真是見錢眼開,為了發(fā)財真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倒也難能可貴,于是立刻用手比劃著,告訴明叔那海蛇又浮上來了,趕緊回避,盡量閃出炮擊角度,眼下只能依靠“震海炮“將它轟回深海。
剛剛一翻沖撞,使性能卓絕的三叉戟號也受創(chuàng)不輕,雖未大破、但最要命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輪舵失靈,只能朝著深無一個方向不停地前進,海蛇卷動水勢緊追不舍,明月照耀的海面上,海獸海船展開了舍生忘死般地追逐。
我正忙著幫明叔跟那舵盤較勁,卻發(fā)現(xiàn)正在大罵舵盤不停使喚的明叔忽然住口,臉上神色竟是呆若木雞,便也抬起頭來,順著他大目光向前一望,頓時感到心膽皆寒,剛剛的一片混亂中,三叉戟號便象鬼使神差一般,又轉(zhuǎn)回到了“珊瑚螺旋”東側(cè)的海面,只見無數(shù)的海漏正在逐漸合攏,聚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大海洞,那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南海海眼—歸墟。
大海終于露出了它那瘋枉的獠牙,無窮無盡地海水旋涌著陷進“歸墟”深處,海蛇和我們的座船都已被亂流卷入其中,海洞中的水勢森森壁立,吸卷吞噬著天地,此時縱然插上翅膀,也是萬難逃脫。
海柳船“三叉戟號”被陷落的海洞渦流吸住,海上的巨大旋渦越到中心吸力越強,翻涌的海水轉(zhuǎn)著圈被抽進漆黑的深淵,眾人見舵盤失靈,座船直直地沖那海洞撞去,心下都諒了一多半,知道幾分鐘之內(nèi)便會大難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