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似乎也感覺不妥,他催促李教授說:“等回頭大部隊把墓室挖開了,有的是時間給你研究。咱們快走吧?!?/p>
Shirley楊盯著地上的條紋看了許久,我問她是不是有什么發(fā)現,她搖頭說:“我從未見過這種墓室畫,與其說是畫,倒不如說更像某種標志,可惜我對先秦文化沒什么研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是總覺得當年畫這些標記的工匠是想向后人訴說點兒什么?!?/p>
“這就說不通了,“我看著一路蜿蜒的紅白條紋說,“墓室是給往者居住的陰宅,誰都不希望自己的祖先被人打攪,為什么要特意留下標志給后人,難道還成天巴望著有人盜墓?”
“我覺得不一定是留給盜墓者的警告。你想想,我們剛才經過的地方,那個排葬坑是用來祭祀的公共露臺,說不定建造墓室的人是希望后世一直有人前來祭拜,所以留下了這些信號。我們看不懂并不代表他們也不懂。只可惜光憑我們幾個,現在還無法解讀出其中的意思?!?/p>
紅白兩色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里擔任著無可比擬的角色,紅是喜,白是喪。喪事又分喜喪和哭喪兩種。前者喜辦多是因為死者壽終正寢,這在傳統(tǒng)概念里是喜事;而哭辦多是因為喪者早折、死于意外或喪于病痛。同時見到紅白兩色出現在墓道中,這說不上是什么好事。我讓大家提高警惕,不要再去管地上的標記,專心出這條石道。李教授對這一發(fā)現很是重視,臨走前還不忘掏出那本工作日記本寫上兩筆。
我們一行四人順著石道小心翼翼地前行,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就是我們手中的電筒,可惜光照范圍有限,十步之外的世界永遠是被黑暗籠罩的,在這樣幽深的環(huán)境里,除了我們幾個人的腳步聲之外,四周一片死寂,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要從黑暗中撲出來一樣。我走著走著,腳下忽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差點兒摔倒。定眼一看,居然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年輕人,他半靠半倚地倒在墻邊上,我只顧看前頭的路沒有注意到腳下,這才與他撞了個正著。那人穿著考古隊的工作服,整個人癱軟成一團 ,縮在角落里。
“死了?”胖子舉著手電走上前來,用腳踢了他兩下,那人一下子癱倒在地上。胖子朝我吐舌,“真死了??匆路墙犻L的人。”
李教授對死人并不忌諱,他蹲下身去想將那人扶起來,可剛一碰尸體立刻就僵住了。
“這人我認得,他是博物館的抄錄員,他爹是文化局的錢工,我們年前還見過面……好好的孩子,作孽?。∵@是作孽?!?/p>
熟人死于非命,李教授悲憤不已??蓪ξ襾碚f,這位小錢同志的死因比什么都重要。好端端一個人獨自死在墓室里頭,身上也沒見著有什么皮外傷,這事要是不調查清楚叫人如何能安心。
“不是還有一個嘛,大家快找找,說不定還有救。”Shirley楊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招呼胖子和李教授去前邊找人,然后又將小錢的尸體扶了起來,想檢查一下有沒有致命傷。
Shirley楊在一旁為我掌燈,我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可在墓室里面對著這樣一具陌生的尸體,心里還是忍不住犯毛。如果是古尸也就算了,大不了一鏟子拍碎了??蛇@家伙在幾個小時前還跟我們一樣,都是活蹦亂跳的大活人,瞧他的模樣不過十七八歲,這樣一個年輕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實在叫人為他惋惜。
“沒有尸斑,關節(jié)部分尚且柔軟,剛死不久。老胡 你再檢查一下他的頭,看看有沒有傷口?!?/p>
我一手枕在尸體頸脖處,一手抬起他的頸脖,想瞧瞧腦勺上有沒有傷口,不料小錢原先微閉的嘴忽然張了開來,我頭皮一緊急忙丟下尸體。Shirley楊似乎也看見死尸張嘴的景象,反手一抄掏出了匕首。
“老胡 ,你們那邊怎么了?”胖子聽見響動立刻朝我們這邊跑了過來。我還不能確定剛才那一瞬間的景象是不是幻覺,小錢的尸體靜悄悄地躺在地上,背部朝天。
我問Shirley楊:“你也看見了?”
她很肯定地點頭說:“剛才的確動了?!?/p>
胖子驚呼:“詐尸了?上鏟子?。∵€等什么?”
我握緊螺旋鏟將尸體挑了個面,想要再次確定一下小錢的尸體是不是發(fā)生了異變,哪知道他的臉剛一翻過來,就看見一截又小又黑的東西”啪嗒”一聲從他嘴里掉了出來。
小錢的尸體里冷不丁地掉出一件小玩意兒,我一個箭步沖上前將它踩在腳下。胖子推了我一把:“亂踩什么啊,萬一是寶貝呢?!?/p>
我說:“小錢剛死你就惦記上了,9這還不一定是什么好東西呢。”我抬起腳,與他們倆一同蹲了下去。胖子揉了揉眼睛:“這啥玩意兒?黑不溜秋的,像塊木頭?!?/p>
我撥弄了幾下,發(fā)現真是一小塊木頭渣子,回頭看著小錢的尸體,心中充滿了迷惑。Shirley楊掰開小錢的嘴巴,又摳出好幾塊碎裂的木頭渣。我心想這倒霉孩子難道是餓死的,否則怎么會啃下去這么多木頭。
胖子唏噓道:“不會是撐死的吧?他在地下也沒待幾天,不至于這樣饑不擇食??!”
我又按了按小錢的咽喉處,果然哽著一大塊硬物?!蹦銈儙臀医忾_他的衣服?!蔽覀兒狭⑿″X的外套褪了下來,灰色的工作服下面隱藏著一張巨大的肚腸,也不知道他生前吞了什么東西,滾圓的肚皮幾乎要被撐破,肚子上青筋暴露,大片破裂的毛細血管在他的肚皮上留下了瘀結的紅斑。這樣的死狀看得人渾身毛骨悚然,胖子抬手按了一下尸體腹部:“硬得跟石頭一樣,這得吃了多少東西?”
“與其說吃了多少,還不如問他吃了什么。”Shirley楊將工作服蓋回尸體上,“你和李教授有什么發(fā)現?”
胖子搖搖頭:“一聽見你們的叫聲我就跑回來了,老李還在前頭呢?!彼戳艘谎坌″X的尸體又道,“依我看剩下的那個也懸,這太他媽的奇怪了。沒聽說有人在墓室里被撐死的。你說木頭有什么好啃的?”
我收集了一些散落的木屑裝進衣兜里,想著出去以后可以交 給姜隊長,不管能不能驗出點兒東西,好歹算是個交代??偛荒芙腥思液⒆悠桨谉o故死了,結果連個死因都沒有。
這時,李教授喘著大氣從前方跑了過來,他臉上帶著少有的興奮,見了我們隨即大喊道:“快,前面有發(fā)現。棺材,有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