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鏢,牲口上料,吳詔云招呼著鏢伙將七口箱子卸到屋里,店小二送上茶水,這些都是慣例,吳詔云一看天色尚早,料想不會出事,叫過店小二問道:“這幾天臨城可有些什么扎眼人物的行蹤,有沒有什么特別人物前來投店?”
店小二道:“這小的倒不知道,只是這兩天臨城的叫化子像是特別多?!?/p>
吳詔云嗯了一聲,也未在意,揮手叫店小二退去,遂與熊倜說道:“山東的扒雞烙餅,最是有名,現(xiàn)在反正無事,你我同去街上看看,隨便也嘗嘗扒雞燒酒的風味,你看可好?”
熊倜當然說好,便隨著吳詔云走到街上,這臨城并非大城,自不能與江 寧、揚州等處相比,但小城風味,每每有醉人之處,他們信步走到街上,也沒有什么目的,熊倜隨便買了幾件山東的土產,拿在手上,他少年好奇,覺得樣樣東西,都極有趣。
閑逛了一會兒,吳詔云見前面有個酒樓,規(guī)模像是還大,與熊倜隨意走上了樓。
雖然正是吃飯的時候,但這生意并不太好,只疏疏落落坐了幾個客人。吳詔云目光四掃,見俱都是些尋常人客,遂與熊倜撿了個臨街靠窗的位子坐下,跑堂的連忙走了過來,張羅茶水.吳詔云點了扒雞、烙餅等物,就和熊倜閑談起來。
這時忽地又走上一位客人,燈火下只覺他面色蒼白,最奇怪的是全身黑衫黑履,頭上的辮子,梳得更是漆黑發(fā)亮,盤在頂上,相襯之下,顯得面孔更是沒有一絲血色,他上樓來四周略一打量,競向熊倜等的坐處走了過來,吳詔云而色登時一變。
哪知那人走到他們的鄰桌,就坐下了,招手喚過店伙,自管呼酒叫菜,吳詔云看見如此,才像放下心來,仿佛對此人甚為顧忌。
熊倜見了,心中覺得奇怪,但那人坐在鄰桌,兩桌相隔很近,他又不能問吳詔云究竟此人是何許人也,只是暗自納悶。
酒菜來得很快,吳詔云像是有著急事,話也不說一句,很快地就吃完了,對熊倜輕聲說:“吃完快走,不然準有麻煩?!?/p>
熊倜正自奇怪,突然鄰桌那黑衣人大聲笑了起來,說道:“你倒聰明,只是此刻想走,卻已來不及了?!毙β暵爜?,陰寒澈骨,直不似人類所發(fā)。
那黑衣人說完之后,吳詔云的臉色變得更是難看,一拉熊倜,想一走了事,那人影一晃,那黑衣的怪客已顯然站在眼前,沖著吳詔云冷冷一笑,說道:“你可認識我是誰?”
吳詔云方待答話,那人又冷笑了幾聲,說道:“憑我的穿著打扮,只要在江湖上稍走動一兩年的,就算不認識,也該聽說過,何況閣下堂堂鳴遠鏢局的二鏢頭呢!”說完雙目一瞪,寒光外露。
吳詔云干笑了幾聲,說道:“天山三龍,武林中誰人不識,只不知鐘少俠降臨此間,有何吩咐?”
熊倜一聽,驀地記起,此人必是王智逑所提及的,天山三龍之一墨龍鐘天仇了,心里想道:“此人怎地如此狂傲,這樣看來,那出塵劍客東方靈,倒是與眾不同,無怪武林中人人敬仰了?!?/p>
鐘天仇目光一掃兩人,說道:“區(qū)區(qū)這次到臨城來,就是專誠恭候兩位的大駕,想來此位必定是近日鬧得轟轟烈烈的少年英雄熊倜了?!?/p>
說完他又冷笑了一聲,神色間像是十分不屑,熊倜不禁氣往上撞,反口道:“是又怎么,不是又怎么,你管得著嗎?”
鐘天仇神色一變,連聲說道:“好,好,此地也非淡話之處,鐘某人雖然不才,但也并非特為二位所保的東西而來,只是熊少俠嘛……”他略停了停,干笑了數(shù)聲,說道:“鐘某人倒要領教領教?!?/p>
吳詔云雙眉一皺,正想發(fā)話,哪知鐘天仇已轉身走了,臨行時說道:“今夜三更,鐘某人必定特來拜訪,請二位稍候?!?/p>
待他走下樓梯,吳詔云才嘆了口氣,說道:“賢弟有所不知,這天山三龍,最是心狠手辣,雖然他們并非是什么邪派人物,但只要犯著他們的,從沒有一個逃得出去,愚兄并非怕事,只是我們現(xiàn)在有要務在身,又惹下了這個魔頭,豈非是天大的麻煩?”
熊倜賭氣道:“這是我惹下的禍,什么事我都一人擔當,你放心好了?!?/p>
說完也下樓去了,吳詔云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愿解釋。
夜?jié)u深,也更寂靜,熊倜數(shù)著遠處傳來的更鼓,知道已近三更,他撫摸著身后的劍把,出神想著:“今天晚上,就該是決定我命運的時候了,我如能將那鐘天仇擊敗,固是萬幸,可是我萬一敗了,即使僥幸未死,那我所計劃的一切,所幻想著的一切,也都完了,鐘天仇能在江湖上享受如此大的聲名,武功當然不是張義等人所能比擬的,我苦練七年,今天才是我真正的考驗,我該盡我的全力,去應付它,奇怪的是,我以往的自信,今夜怎么都消失了呢?”
更敲三響,熊倜的心神隨著緊張起來,他緊握著拳頭,視覺和聽覺都在盡力搜索著,他開始希望鐘天仇早些前來,讓一切事早點作了斷。
這時,遠遠已有夜行人衣袂帶風的聲響,但是熊倜的江湖歷練太差,他絲毫未曾聽出,但是吳詔云的房門驀地開了,吳詔云像箭一樣地自屋中竄了出來,低聲說道:“注意,鐘天仇已經來了?!?/p>
果然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鐘天仇瘦削而精練的身軀已至屋頂轉折現(xiàn)出,夜色之下,只見他像是一只蒼鷹,盤旋而下。
鐘天仇飄飄落在地上,說道:“兩位久等了,此地倒甚清靜,在下正好討教?!?/p>
他話說得雖然客氣,聲音卻是冷冰冰的,像是自墳墓中所發(fā)出來,再加上他那如堅冰般的容貌,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吳詔云道:“鐘大俠與我等素無仇怨,但望能點到而止?!?/p>
鐘天仇道:“你大概弄錯了,我找的可不是你,什么點到不點到,你難道不知道天山飛龍的脾氣?我鐘某人還算是最客氣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