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頭望了在黑暗中顯得異常靜寂的飛靈堡一眼,心中卻在想著此刻怕已熟睡了的若蘭,他想道:“現(xiàn)在一別,我不知何時再能見你,出塵劍客東方靈,俠聲傳頌江湖,我相信他會好好照頤你的,日后若有緣,我必再來看你。”
他仰天長長嘆了一口氣,像是覺得無比的輕松,又像是失落了什么,許多年來,情感上的紛纏,雖已了卻,但卻絕非他所愿意了卻的。
此刻四野無人,正是可以施展輕身之術(shù)的時候,但他并無目的之地,施然沿著大路走著,心中空蕩蕩的,一無所念。
他穿著的原是儒生裝束,隨身的衣物,他已用布包起,走進蘇州城時,天已快亮了,他將身后的長劍撇下,也用布包好了,隨意在街上閑蕩著。
他溜達了一會,路上行人漸多,店鋪也紛紛開門,他自服了“成形首烏”之后,饑寒兩字,已不放在心上,是以他雖行走了一夜 ,也不覺得疲勞、饑餓。他久聞蘇州乃魚米之鄉(xiāng),此刻一見,果然市面繁榮,行人滿嘴吳儂軟語,聽來別有醉人之處。
突然路邊的茶館里,沖出來一人,一把拉住熊倜,說道:“我找得你好苦呀!”
熊倜一驚,轉(zhuǎn)臉一看,卻原來是日前在客棧中所遇到的那個圓臉漢子。
那人遇到了熊倜,仿佛甚喜,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再也想不到兄臺就是熊倜熊大俠,你我一見如故,也真算是有緣了?!?/p>
說著他就將熊倜拉進茶館,熊倜見他自言自語,心想此人倒是天真有趣,既被他拉著,反正無事,就隨他走進茶館。
哪知那人一進茶館,就大聲嚷著:“我給大家介紹一個驚天動地的英雄,各位看著,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名揚四海的熊倜,各位,不是我剛才吹牛,我小蜜蜂陳豐雖然不行,但交 的卻全都是響當當?shù)暮脻h?!闭f完得意地大笑。
熊侗眉頭一皺,知道他必定又在茶館中吹了牛,惹了禍,拿自己來當擋箭牌了。
果然不出所料,有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熊倜一望,只見鄰街的桌上,坐了兩個黑衣大漢,哼聲的就是此二人。
小蜜蜂陳豐見這兩人一哼,像是有點害怕,忙又拉著熊倜坐到位上,叫堂倌送來許多吃食,熊倜見事已至此,也說不上什么來了。
熊倜見那兩個黑衣大漢,雖也是坐在那里喝茶,卻是與眾不同的喝法,他們兩人喝茶的茶杯,竟是兩個茶杯疊在一起,心中不禁怪道:“哪有人喝茶是這等喝法的?”
那兩人正在惡狠狠地望著熊倜。其中一人忽地站了起來,匆匆向外走去。
小蜜蜂見了,神色大變,雖然仍和熊倜談天說地,聲音卻微微發(fā)顫了。
不一會,先前走出的黑衣大漢,又領(lǐng)了一人回來,那人淡金色的面孔,像是大病初愈似的,也是一身黑衣,神色倨傲至極。
熊倜念頭一轉(zhuǎn),忖道:“難道又是那人兒……”
茶館中喝茶的茶客,見到此人來了,俱都突然悶聲不響,那人卻更奇怪,叫堂倌送來五只茶杯,疊在一起,在最上面的一杯倒?jié)M了茶,旁若無人地喝起茶來,喝來嘖嘖有聲。
小蜜蜂陳豐慌忙地站起來,拉著熊倜說:“熊大哥,我們茶喝完,坐著也沒意思,還是走了吧。”他愈來愈親熱,居然叫起大哥來了。
他話剛講完,那人陰惻惻地說:“別走,你過來,我問你幾句話?!?/p>
小蜜蜂陳豐嚇得兩腿發(fā)軟,獨自嘴硬道:“我不認識你,你問我什么話?”
那人一拍桌子,厲聲說道:“你過來不過來?”
小蜜蜂求助地望了熊倜一眼,熊倜也覺此人太過橫蠻,冷冷說道:“不過去又怎樣?”
那人陰惻惻地干笑了幾聲,說道:“好極了,好極了,想不到蘇州城里,還有敢向我金面韋馱于明叫陣的人物?!?/p>
熊倜俊目一瞪,怒道:“管你是什么玩意,小爺今天就要教訓教訓你?!?/p>
金面韋馱于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那茶館的桌子本不結(jié)實,嘩啦一聲,塌了下來,于明也不管,怒喝道:“小子你倒真狂!”
熊侗道:“狂又怎地?”
茶館里的茶客,一看苗頭不對,一個個腳底揩油,溜之大吉。
于明一墊步,竄出茶館,說道:“來來,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變的?!?/p>
熊侗見他不但全身黑衣,連鞋也全都是黑色的,更斷定了自己的想法,說道:“相好的,瞧你這身打扮,一定又是天陰教下的三流角色,爺?shù)挂纯刺礻幗汤锏娜宋铮烤故窃鯓拥纳硎?,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隨便欺負人?!?/p>
于明仰天打了個哈哈,說道:“小子倒有幾分眼力,大爺就是天陰教蘇州舵的舵主,相好的也報個萬兒吧。”
那兩個黑衣大漢在旁邊說道:“舵主,這個就是叫熊倜的小子?!?/p>
于明道:“哦!怪不得你這么狂,原來你就是熊倜,當年你雖然在我天陰教下漏網(wǎng),今天可容不得你撒野了?!?/p>
熊倜微一沉吟:“看這樣子,那天陰教主卻似未在蘇州,不然想必不會生出此事。”
他四周一望,街上空蕩蕩的,行人都繞路而行,那小蜜蜂陳豐,也乘機溜了,心中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自己為他平白無故地,惹了一場糾紛,他卻甩手一溜了之。
金面韋馱于明,伸手一探腰間,撤出一件極奇怪的外門兵刃,似鞭非鞭,似劍非劍,迎風一抖,伸得筆直,竟是用百練精鋼打造的;原來金面韋馱于明,在武林中本也是一等一的角色,當初在江湖中,頗享盛名。自被天陰教收羅后,卻郁郁不得其志,只被派到蘇州分舵,做個小小的舵主。
此人行走江湖時,為人尚還正派,與俠義道中人,也多有交往,只因生性孤癖,獨斷獨行,結(jié)下許多極厲害的仇家,被迫得無處容身,這才托庇于天陰教下,以求避禍。
他將手中的奇形鞭劍一晃,說:“朋友,動手吧,這兒就很空僻,我們也不必再揀地方啦?!?/p>
熊倜俊目含嗔,朗聲說道:“小爺跟你們這種下三流的角色動手,向例先讓三招,你廢話少說,只管招呼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