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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邊城浪子

古龍 著 /

神秘師兄 上傳

他們笑得瘋狂而放肆,又有誰能聽得出他們笑聲中的辛酸血淚。

沒有錢,沒有女人,也沒有家。

就算忽然在這黑暗的荒野上倒下去,也沒有人去為他們流淚。

這算是什么樣的生活?什么樣的人生?

一個人突然夾緊馬股,用力打馬,向前沖出去,大聲呼嘯著。別的人卻在大笑。

“小黑子好像快瘋了?!?/p>

“他至少有七八個月沒有碰過女人,上次找的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幫子。”

“像翠濃那樣的女人,若能陪我睡一宵,我死了也甘心?!?/p>

“我寧可要三姨,那娘們兒倒全身都嫩得好像能擰出水來?!?/p>

突然間,一聲慘呼。

剛沖入黑暗中的“小黑子”,突然慘呼著從馬背上栽倒。

倒在一個人腳下。

一個人忽然鬼魅般從黑暗中出現(xiàn),手里倒提著斬馬刀!

熱酒立刻變成了冷汗。

“你是什么人?是人是鬼?”

這人卻笑了:“連我是誰你們都看不出?”

最前面的兩個人終于看清了他,這才松了口氣,賠笑道:“原來是……”

他的聲音剛發(fā)出,斬馬刀已迎面劈下。

鮮血在他眼前濺開,在夜色中看來就像是黑的。

他身子慢慢地栽倒,一雙眼睛還在死盯著這個人,眼睛里充滿了驚懼和不信。

他死也想不通這個人怎會對他下這種毒手!

健馬驚嘶,人群悲呼。

有的人轉(zhuǎn)身打馬,想逃走,但這人忽然間已鬼魅般追上來。

刀光只一閃,立刻就有個人自馬背上栽倒。

又有人在悲嘶大呼:“為什么?你這是究竟為了什么?”

“這不能怪我,只怪你為什么要入萬馬堂1

天地肅殺,火焰在狂風(fēng)中卷舞,遠(yuǎn)處的天燈已漸漸暗了。

兩個人蜷曲在火堆旁,疲倦的眼睛茫然凝視著火上架著的鐵鍋。

鍋里的水已沸了,一縷縷熱氣隨風(fēng)四散。

一個人慢慢地將兩塊又干又硬的馬肉投入鍋里,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帶著種尖針般的譏誚之意。

“我是在江 南長大的,小時(shí)候總想著要嘗嘗馬肉是什么滋味,現(xiàn)在總算嘗到了。”

他咬了咬牙:“下輩子若還要我吃馬肉,我他媽的寧可留在十八層地獄里?!?/p>

另一個人沒有理他,正將一只手慢慢地伸進(jìn)自己褲襠里。

手伸出來時(shí),手掌上已滿是血跡。

“怎么?又磨破了,誰叫你的肉長得這么嫩?頭一天你就受不了,明天還有得你好受的?!?/p>

其實(shí),又有誰真受得了,每天六個時(shí)辰不停地奔馳。開始時(shí)還好,到第五個時(shí)辰時(shí),馬鞍上已像是布滿了尖針。

他眼看自己手上的血,忍不住低聲詛咒:“樂樂山,你這狗娘養(yǎng)的,你他媽的躲到哪里去了,要我們這樣子苦苦找你?!?/p>

“聽說這人是個酒鬼,說不定已從馬背上跌斷了脖子?!?/p>

旁邊的帳篷里,傳出了七八個人同時(shí)打鼾的聲音,鍋里的水又沸了。

不知道馬肉煮爛了沒有?

年紀(jì)較長的一人,剛撿起根枯枝,想去攪動鍋里的肉。

就在這時(shí),黑暗中忽然有一人一騎急馳而來。

兩個人同時(shí)抄住了刀柄,霍然長身而起,厲聲喝問:“來的是誰?”

“是我。”

這聲音仿佛很熟悉。

年輕人用沾滿血跡的手,拿起了一根燃燒著的枯枝,舉起。

火光照亮了馬上人的臉。

兩個人立刻同時(shí)笑了,賠著笑道:“這么晚了,你老人家怎么還沒歇下?”

“我找你們有事?!?/p>

“什么事?”

沒有回答,馬上忽有刀光一閃,一個人的頭顱已落地。

年輕人張大了嘴巴,連驚呼聲都已被駭?shù)孟菰谘屎砝铩?/p>

這人為什么要對他們下這種毒手?他死也想不通。

帳篷里的鼾聲還在繼續(xù)著。

已經(jīng)勞苦了一天的人,本就很難被驚醒。

第一個被驚醒的人最痛苦,因?yàn)樗犚娏艘环N馬踏泥漿的聲音,也看見了雨點(diǎn)般的鮮血正從半空中灑下。

他正想驚呼,刀鋒已砍在他咽喉上。

這時(shí)距離黎明還有半個時(shí)辰。

葉開閉著眼睛躺在床 上,似已睡著。

傅紅雪從后面的廚房舀了盆冷水,正在洗臉。

公孫斷已喝得大醉,正踉蹌地沖出門,躍上了他的馬。

小樓上燈光也已熄了。

現(xiàn)在只剩下馬芳鈴一個人,還睜大了眼睛在等。

馬空群、云在天、花滿天、樂樂山、沈三娘呢?

荒野上的鮮血開始濺出的時(shí)候,他們在哪里?

翠濃又在哪里?

馬芳鈴的手緊緊抓住了被子,身上還在淌冷汗。

她剛才好像聽見遠(yuǎn)處傳來慘厲的呼喊聲,若是平時(shí),她也許會出去看個究竟。

但現(xiàn)在她已看見了太多可怕的事,她已不敢再看,不忍再看。

屋子里悶得很,她卻連窗戶都不敢打開。

這是棟獨(dú)立的屋子,建筑得堅(jiān)固而寬敞,除了兩個年紀(jì)很大的老媽子外,只有她們父女、公孫斷和沈三娘住在這里。

也許只因馬空群只信任他們這幾個人。

現(xiàn)在小虎子當(dāng)然已睡得很沉,那個老媽子已半聾半瞎,醒著時(shí)也跟睡著差不多。

現(xiàn)在屋子里等于只剩下她一個人。

孤獨(dú)的本身就是種恐懼。

何況還有黑暗,這死一般寂靜的黑暗,黑暗中那鬼魅般的復(fù)仇人。

馬芳鈴咬著唇,坐起來。

風(fēng)吹著新?lián)Q的窗紙,窗戶上突然出現(xiàn)了一條人影。

一個長而瘦削的人影,絕不是她父親,也絕不是公孫斷。

馬芳鈴只覺得自己的胃在收縮、僵硬,連肚子都似已僵硬。

床 頭的椅子上掛著一柄劍。

窗上的人影沒有動,似乎正在傾聽著屋子里的動靜,正在等機(jī)會闖進(jìn)來。

馬芳鈴用力咬著唇,伸出手,輕輕地,慢慢地,拔出了床 頭的劍,握緊。

窗上的人影開始動了,似乎想撬開窗子,

馬芳鈴掌心的冷汗,已濕透了纏在劍柄上的紫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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