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面向著墻,睡在床 上,頭發(fā)亂得很,還蓋著床 被,果然是在生病的樣子。
葉開嘆了口氣,道:“看來我倒錯怪你了?!?/p>
陳大倌賠笑道:“沒關(guān)系。”
葉開道:“這么熱的天,她怎么還蓋被?沒病也會熱出病來的。”
陳大倌道:“她在打擺子,昨天晚上蓋了兩床 被還在發(fā)抖?!?/p>
葉開忽然笑了笑,淡淡道:“死人怎么還會發(fā)抖的呢?”
這句話沒說完,他的人已沖了進去,掀起了被。
被里是紅的。
血是紅的!人已僵硬冰冷。
葉開輕輕的蓋起了被,就好像生怕將這女人驚醒。
他當作她永不會醒。
葉開嘆息了一聲,慢慢地回過頭。
陳大倌還站在那里,陰沉沉的笑容——就仿佛刻在臉上的。
葉開嘆道:“看來我已永遠沒有口福嘗到陳大嫂做的菜了?!?/p>
陳大倌冷冷道:“死人的確不會做菜?!?/p>
葉開道:“你呢?”
陳大倌道:“我不是死人?!?/p>
葉開道:“但你卻應該是的?!?/p>
陳大倌道:“哦?”
葉開道:“因為我已在棺材里看過你?!?/p>
陳大倌的眼皮在跳,臉上卻還是帶著微笑——這笑容本就是刻在臉上的。
葉開說道:“要扮成陳大倌的確并不太困難,因為這人本就整天在假笑,臉上本就好像在戴著個假面具。”
陳大倌冷冷道:“所以這人本就該死?!?/p>
葉開道:“但你無論扮得多像,總是瞞不過他老婆的,天下還沒有這么神秘的易容術(shù)?!?/p>
陳大倌道:“所以他的老婆也該死?!?/p>
葉開道:“我只奇怪,你們?yōu)槭裁床粚⑺掀乓惨黄鹧b進棺材里?”
陳大倌道:“有個人睡在這里總好些,也免得伙計疑心?!?/p>
葉開道:“你想不到還是有人疑心?!?/p>
陳大倌道:“的確想不到。”
葉開道:“所以我也該死。”
陳大倌忽然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件事根本就和你完全沒有關(guān)系?!?/p>
葉開點點頭,道:“我明白,你們?yōu)榈氖且獙Ω陡导t雪?!?/p>
陳大倌也點點頭,道:“他才真的該死?!?/p>
葉開道:“為什么?”
陳大倌冷笑道:“你不懂?”
葉開道:“只要是萬馬堂的對頭都該死?”
陳大倌的嘴閉了起來。
葉開道:“你們是萬馬堂找來的?”
陳大倌的嘴閉得更緊。
但是他的手卻松開了,手本是空的,此刻卻有一蓬寒光暴雨般射了出來。
就在這同一剎那間,窗外也射入了一點銀星,突然間,又花樹般散開。
一點銀星竟變成了一蓬花雨,銀光閃動,亮得令人連眼睛都張不開。
也就在這同一剎那間,一柄刀已插入了“陳大倌”的咽喉。
他至死也沒有看見這柄刀是從哪里來的。
刀看不見,暗器卻看得見。
暗器看得見,葉開的人卻已不見了。
接著,滿屋閃動的銀光、花雨也沒有了消息。
葉開的人還是看不見。
風在窗外吹,屋子里卻連呼吸都沒有。
過了很久,突然有一只手輕輕地推開了窗子,一只很好看的手,手指很長,指甲也很干凈。
但衣袖卻臟得很,又臟、又油、又膩。
這絕不是張老實的手,卻是張老實的衣袖。
一張臉悄悄地伸進來,也是張老實的臉。
他還是沒有看見葉開,卻看見陳大倌咽喉上的刀。
他的手突然僵硬。
然后他自己咽喉上也突然多了一柄刀。
他至死也沒有看見這柄刀。
插在別人咽喉上的刀,當然就已沒有危險,他當然看得見。
不幸的是,他只看見了這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