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佳道:“你看來也不像是個呆子?!?/p>
葉開道:“所以我還活著?!?/p>
路小佳大笑。他的人突然隨著笑聲掠出,只一個翻身,就消失在蒼茫的幕色里。
葉開又為自己倒了杯酒,喃喃道:“看來這年頭的呆子越來越少了?!?/p>
燈已燃起,是葉開自己燃起的。屋里已沒有別的人,那笑渦很深的少女也已不見蹤影。
燈燃起的時候,傅紅雪就出現(xiàn)在門口,他看著葉開手里的酒,但現(xiàn)在酒已對他完全沒有吸引力。
葉開自己喝下了這杯酒,微笑道:“我不敬你,因為我知道你現(xiàn)在已不會再喝酒的?!?/p>
傅紅雪盯著他。
葉開道:“但你還是可以進(jìn)來坐坐,這里……”
傅紅雪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道:“是誰叫你來的?說1
葉開道:“我自己有腦子?!?/p>
傅紅雪道:“你為甚總是要來管我的事?”
葉開道:“誰管了你的事了?”
傅紅雪道:“剛才你……”
葉開道:“剛才我只不過吃了路小佳一顆花生而已,那難道也是你的事?”
傅紅雪閉緊了嘴。
葉開忽然嘆了口氣,道:“這年頭的呆子雖越來越少,但一兩個總還是有的?!?/p>
翠濃垂著頭,慢慢地穿過花徑。
夜色已籠罩大地。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眼睛里又有了淚光。然后她就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一種奇特,緩慢的腳步聲。
她自己也走得很慢。
風(fēng)在吹,秋星一粒粒升起,遠(yuǎn)處仿佛有人在吹笛。
秋夜的笛聲,仿佛總是令人斷腸的。
門就在前面,她已將走出門,但就在這時,她聽到有人輕喚:“你——”
傅紅雪的眼睛在星光下看來就像是秋月下清澈的湖水。
翠濃停下來,轉(zhuǎn)過身。
傅紅雪凝視著她,道:“你又要走?”
翠濃又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
傅紅雪道:“你為什么從不等我?”
翠濃垂下頭,道:“你……你幾時要我等過你?”
這句話也像是一根針,一根尖銳,但卻并不是冰冷的針。
傅紅雪突然沖過去,緊緊擁抱住她。
他抱得真緊,他的淚水涌出時,翠濃的哭聲已響遍在這充滿花香的秋風(fēng)里。
“我以為你永遠(yuǎn)不會再要我了。”
“為什么?你為什么會這么想?”
“因為……因為你看見了我跟那個人……”
“那不能怪你。”
“……”
“你以為我看不起你,不要你了,所以才會去找別人?!?/p>
“你真的不恨我?”
“那本是我的錯,我怎么能怪你?!?/p>
“可是我……”
“不管你怎么樣,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們?yōu)槭裁床荒軌驅(qū)⑦^去的事情忘記?”
“你真的能忘記我過去那些……”
“我只希望你也能忘記我過去對你的那些不講理的事?!?/p>
翠濃笑了。她臉上的淚痕雖然還未干,可是她笑了,笑得那么溫 柔,那么甜蜜。
她甜笑著,在他耳邊低語。
“你真的是傅紅雪?”
“當(dāng)然是?!?/p>
“可是你為什么好像忽然變了個人呢?”
“因為我的確已變了。”
“怎么會變的?”
“……”
翠濃道:“你不肯告訴我?”
傅紅雪終于輕輕嘆息了一聲。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會變的,我只知道離開了你十二天之后,再也不想離開你一刻了。”
翠濃緊緊擁抱住他,淚珠又一連串流下來。
但這已是幸福快樂的淚珠,這種淚珠遠(yuǎn)比珍珠還珍貴。
人,畢竟是人。就算他心上真的有一層冰,冰也有溶化的時候。
愛的力量永遠(yuǎn)比仇恨偉大。有時仇恨看來雖然更尖銳,更深切,但只有愛的力量才是永恒不變的。
現(xiàn)在坐在窗臺上,是葉開。
風(fēng)吹過的時候,他身后隱隱有鈴聲輕響。
他們看著傅紅雪和翠濃穿過花徑,走出去,消失在夜色間。
丁靈琳忽然輕輕嘆了口氣,道:“看來他現(xiàn)在已漸漸變得像是個人了。”
她說的他,當(dāng)然就是傅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