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紅雪道:“你為什么總是要跟著我?”
葉開道:“這地方難道只有你一個人能來?”
傅紅雪不說話了。
其實這次他并不是不愿意見到葉開。
因為他剛才見到葉開時,心里的孤獨(dú)和恐懼就忽然減輕了很多。
也許他一直都不是真的不愿意見到葉開的,也許他每次見到葉開時,心里的孤獨(dú)和恐懼都會減輕些。
可是他嘴里絕不說出來。
他不要朋友,更不要別人的同情和憐憫。
丁靈琳身上的鈴鐺又在“叮鈴鈴”地響,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鈴聲聽來非但毫不悅耳,而且實在很令人心煩。
傅紅雪忍不住道:“你身上為什么要掛這些鈴?”
丁靈琳道:“你身上也一樣可以掛這么多鈴的,我絕不管你?!?/p>
傅紅雪又不說話了。
他說話,只因為他覺得太孤獨(dú),平時他本就不會說這句話。
現(xiàn)在他已無話可說。
所以他走了出去。
葉開忽然道:“等一等?!?/p>
傅紅雪平時也許不會停下來,但這次卻停了下來,而且回過了身。
葉開道:“這兩人不是你殺的。”
傅紅雪點(diǎn)點(diǎn)頭。
葉開道:“他們也不是自殺的?!?/p>
傅紅雪道:“不是?”
葉開道:“絕不是1
傅紅雪覺得很驚異,因為他知道葉開并不是個會隨便說話的人。
“可是我親眼看見他們將刀刺入自己的胸膛?!?/p>
葉開道:“這兩柄刀就算沒有刺下去,他們也一樣非死不可?!?/p>
傅紅雪道:“為什么?”
葉開道:“因為他們早已中了毒。”
傅紅雪聳然道:“酒里有毒?”
葉開點(diǎn)點(diǎn)頭,沉聲道:“一種很厲害,而且很奇特的毒?!?/p>
傅紅雪道:“他們既已服毒,為什么還要再加上一刀?”
葉開緩慢地道:“因為他們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中了毒?!?/p>
傅紅雪道:“毒是別人下的?”
葉開道:“當(dāng)然?!?/p>
傅紅雪道:“是誰?”
葉開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正是我最想不通的事?!?/p>
傅紅雪沒有開口。
他知道連葉開都想不通的事,那么能想通這事的人,就不會太多了。
葉開道:“能在薛斌酒里下毒的人,當(dāng)然對這里的情況很熟悉?!?/p>
傅紅雪同意。
葉開道:“薛斌已經(jīng)知道你要來找他,他已經(jīng)抱了必死之心,所以才會先將家人全部遣散?!?/p>
傅紅雪同意。
他在路上也遇見過被遣散了的好漢莊的壯叮
葉開道:“下毒的人既然對這里的情況很熟悉,當(dāng)然知道薛斌是非死不可的?!?/p>
傅紅雪同意,這道理本就是誰都想得通的。
叫開道:“薛斌既已必死,他為什么還要在酒里下毒呢?”
這道理就說不通了。
傅紅雪道:“也許是薛斌自己下的毒?!?/p>
葉開道:“不可能?!?/p>
傅紅雪道:“為什么?”
葉開道:“他用不著多此一舉?!?/p>
傅紅雪道:“也許他怕沒有拔刀的機(jī)會1
葉開道:“要?dú)⒛?,他?dāng)然沒有拔刀的機(jī)會,可是一個人若要?dú)⒆约?,那機(jī)會總是隨時都有的?!?/p>
傅紅雪不太同意,卻也不能否定。
他可以不讓薛斌有拔刀自盡的機(jī)會,但是他絕不會想到這一著。
葉開道:“最重要的是,薛斌絕不會有這一種毒藥的?!?/p>
傅紅雪道:“為什么?”
葉開道:“他一向自命為好漢,生平從不用暗器,對使毒的人更深痛惡絕,像他這種人,怎么肯用毒藥毒死自己?”
他不讓傅紅雪開口,很快地接著又道:“何況這種毒藥本就是非常少有的,而且非常珍貴,因為它發(fā)作時雖可怕,但無論下在酒里水里,都完全無色無味,甚至連銀器都試探不出?!?/p>
傅紅雪道:“你認(rèn)得出這種毒藥?”
葉開笑了笑,道:“只要是世上有的毒藥,我認(rèn)不出的還很少?!?/p>
傅紅雪道:“這種毒藥是不是一定要用古玉才能試探得出?”
要試探毒藥,大多用銀器。
用古玉是極特殊的例外。
葉開道:“你居然也知道這法子?”
傅紅雪冷冷道:“對毒藥我知道得雖不多,但世上能毒死我的毒藥卻不多。”
葉開笑了,他知道傅紅雪并不是吹牛。
白鳳公主既然是魔教教主的女兒,當(dāng)然是下毒的大行家。
她的兒子怎么可能被人毒死?
傅紅雪也許不善用毒,也許沒有看過被毒死的人,可是對分辨毒性的方法,他當(dāng)然一定知道得很多。
只不過他懂的雖多,經(jīng)驗卻太少。
傅紅雪道:“你的判斷是薛斌絕不會自己在酒里下毒?!?/p>
葉開道:“絕不會?!?/p>
傅紅雪道:“別人既然知道他已必死,也不必在酒里下毒?!?/p>
葉開道:“不錯?!?/p>
傅紅雪道:“那么這毒是哪里來的呢?”
葉開道:“我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p>
傅紅雪在聽著。
葉開道:“下毒的人一定是怕他在你的面前說出某件秘密,所以想在你來之前,先毒死他?!?/p>
傅紅雪道:“可是我來的時候,他還沒有死?!?/p>
葉開道:“那也許因為你來得太快,也許因為他死得太慢?!?/p>
傅紅雪道:“在我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至少喝了四五杯。”
葉開道:“酒一端上來已下了毒,但薛斌卻過了很久之后才開始喝,所以酒里的毒已漸漸沉淀?!?/p>
傅紅雪道:“所以他開始喝的那幾杯酒里,毒性并不重?!?/p>
葉開道:“不錯?!?/p>
傅紅雪道:“所以我來的時候,他還活著?!?/p>
葉開道:“不錯?!?/p>
傅紅雪道:“所以他還跟我說了很多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