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洪慢慢地往外走,走了兩步,突然翻身!
青藍(lán)色的劍光一閃,已閃電般向傅紅雪的左脅下刺了過去。
沒有人能想到這變化,何況是一對(duì)正沉醉在對(duì)方懷抱中的戀人?
傅紅雪用兩只手緊擁著翠濃,脅下完全暴露著,本就是最好的攻擊目標(biāo)。
這一劍不但又快又狠,而且正是看準(zhǔn)了對(duì)方的弱點(diǎn)才下手的。
為了要刺出這一劍,這個(gè)人顯然已準(zhǔn)備了很多年,多年來積壓著的仇恨和力量,已完全在這一劍中發(fā)泄!
傅紅雪非但沒有看見,甚至完全沒有感覺到。
但翠濃卻恰巧在這一瞬間張開眼,恰巧看見了墻上的影子。
她連想都沒有想,突然用盡全身力量,推開了傅紅雪,用自己的身子,去擋這一劍。
劍光一閃,已刺入了她的背脊。
一陣無法形容的刺痛,使得她只覺得整個(gè)人都仿佛已被撕裂。
可是她的眼睛,卻還是在看著傅紅雪。
她知道從今以后,只怕再也看不到傅紅雪了,所以現(xiàn)在只要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咬著牙,不讓自己暈過去。
沒有人能形容出她此刻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人能了解。
那不僅是悲傷,也是欣慰。
因?yàn)樗m然已快死了,但傅紅雪卻還可以活下去。
因?yàn)樗K于已能讓傅紅雪明白,她對(duì)他的情感有多么深遠(yuǎn),多么真摯。
她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甜蜜的微笑。
因?yàn)樗畹秒m然卑賤,可是她的死,卻是高貴偉大的。
她的生命總算已有了價(jià)值的。
傅紅雪又倒在床 上,看著她,看著她混合著痛苦和安慰的眼光,看著她凄涼而甜蜜的微笑。
他的心已碎了。
翠濃看著他,終于掙扎著說出了一句話。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要害你。”
傅紅雪道:“我……我相信你?!?/p>
他用力咬著牙,但滿眶熱淚,還是已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翠濃嫣然一笑,突然倒下去,蒼白美麗的臉已變成死黑色。
短劍還留在她背上。
薄而利的劍鋒,已刺入了她的骨節(jié),被夾祝
王大洪一時(shí)間竟沒有拔出來,只有放開手,一步步向后退。
他希望能退出去,希望傅紅雪在這強(qiáng)烈的悲傷和震驚下,忘記了他。
傅紅雪的確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不過從緊咬著的牙縫中吐出兩個(gè)字。
“站?。?/p>
沒有人能形容這兩個(gè)字中包含的仇恨和怨毒,甚至沒有人能想像。
在燈光下看來,王大洪忠厚善良的臉,已變得魔鬼般猙獰惡毒。
可是他還是站住了。
傅紅雪的聲音中,竟似有一種足以令神鬼震懾的力量。
仇恨的力量。
王大洪突然獰笑道:“你一定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p>
傅紅雪點(diǎn)點(diǎn)頭。
王大洪道:“我是來要你命的人1
傅紅雪平靜地道:“你也是那天在梅花庵外行刺的兇手?”
王大洪道:“我不是,我要?dú)⒌闹皇悄悖?/p>
傅紅雪道:“為什么?”
王大洪冷笑道:“你能殺別人,別人為什么不能殺你?”
傅紅雪道:“我不認(rèn)得你?!?/p>
王大洪道:“你也不認(rèn)得郭威,但你卻殺了他,還殺了那可憐的孩子。”
傅紅雪的心已沉了下去,道:“你是為他們來復(fù)仇的?”
王大洪道:“不是?!?/p>
傅紅雪道:“你為的是什么?”
王大洪道:“殺人的理由有很多,并不一定是為了仇恨?!?/p>
他冷笑著,又道:“那孩子平生從未做過一件害人的事,更沒有殺過人,但現(xiàn)在卻已死在你手里,你呢?你已殺過多少人?你殺的人真是全部該殺的?”
傅紅雪突然覺得手足冰冷。
王大洪道:“只要你殺過一個(gè)人,就可能有無數(shù)人要來殺你!只要你殺錯(cuò)過一個(gè),就永遠(yuǎn)無權(quán)再問別人為什么來殺你1
傅紅雪慢慢地站起來,俯下身,輕輕拉起了翠濃的手。
這雙手本是溫 暖而柔軟的,只有在這雙手輕撫著時(shí),他才會(huì)暫時(shí)忘記那種已深入骨髓的仇恨,他的心才會(huì)有片刻寧靜。
但現(xiàn)在這雙手似已完全冰冷僵硬。
他沒有流淚,只是癡癡地看著她,仿佛又已忘記了王大洪的存在。
他蒼白的臉上,幾乎已變得完全沒有表情。
可是他另一只手卻已握住了他的刀。
漆黑的刀,黑得令人心碎。
無論誰看見這柄刀,都立刻會(huì)覺得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足底升起。
王大洪看見了這柄刀,他的手似乎也突然變得冰冷僵硬。
傅紅雪還是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道“你可以殺我,無論誰都可以殺我,但卻不該殺她的。”
他的聲音奇異而遙遠(yuǎn),仿佛來自遠(yuǎn)山,又仿佛來自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