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傅紅雪自己才知道他這一閃是多么完美,多么巧妙。
他握刀的手掌,突然沁出了冷汗。
葉開看著他,突然道:“這樣子不公平。”
傅紅雪道:“不公平?”
葉開道:“你殺了我,我死而無怨,可是我若萬一殺了你呢?”
丁靈琳立刻搶著道:“你若死了,還有誰會替你去找馬空群報仇?你難道已將那段仇恨忘了?”
傅紅雪怎么能忘得了!
他對葉開的仇恨雖然新鮮而強烈,可是對馬空群的仇恨,卻已像毒草般久已在他心里生了根。
就算他的心已碎成千千萬萬片,每一片上都還是會帶著這段仇恨。
他活著,本就是為了這段仇恨,就算他想忘記,也是忘不了的。
刀已出鞘。
刀鞘漆黑,刀鋒卻也是蒼白的,就好像他的臉一樣,蒼白而透明。
他緊緊握著刀,竟不知這第二刀是不是還應(yīng)該砍出去。
白健用力咬著牙,眼睛里已因緊張興奮而布滿了血絲。
他也已看出了傅紅雪的猶豫,他認為葉開若不死,他就得死。
平時他本是個陰沉狡猾,很有判斷力的人,但這種生死間可怕的壓力,卻使他做出了件很愚蠢的事。
他忽又大聲道:“你為什么還不動手?剛才你倒在地上時,若不是我救你,他已殺了你,你難道還給他第二次機會?”
他自己認為他的話說得很有煽動力,他自己若在傅紅雪這種情況下,聽見了這些話,是絕不會放過對方的。
可是他錯了,他忘記傅紅雪和他并不是同一種人,絕不是!
傅紅雪竟忽然轉(zhuǎn)身,刀鋒般的目光已盯在他臉上,一字字問道:“你剛才救過我?”
白健立刻用力點頭。
傅紅雪道:“為什么要救我?”
白健道:“因為我要你去殺了馬空群,馬空群一日不死,我也一日不能安心。”
這解釋也極合情合理,他自己也很得意。
誰知傅紅雪卻突然冷笑,道:“現(xiàn)在我只有一點還不明白。”
白健道:“哪一點?”
傅紅雪冷冷道:“他若真的要殺我,就憑你也能救得了我?”
白健突然怔祝
他終于明白,這少年雖然是個殘廢,雖然有種隨時都可能發(fā)作的惡疾,但他卻絕不是他想像中那種幼稚愚蠢的人。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
傅紅雪冷冷地看著他,看著冷汗一粒粒從他額角上滴出來,那眼色就像是看著條已被人趕到垃圾堆里的野狗一樣。
他已不愿再多看這個人一眼,目光垂下,凝視著自己手里的刀,冷冷道:“我本該殺了你的。”
白健也在看著他的刀,全身都在發(fā)抖。
傅紅雪道:“可是你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我出手。”
白健的人突然軟癱,倒在山壁上,無論誰剛從死亡邊緣爬回來,都難免會像他一樣虛脫。
傅紅雪慢慢地接著道:“我不殺你,你最好也不要逼我。”
白健道:“我……我明白。”
傅紅雪道:“馬空群真的還活著?”
白健道:“絕不假?!?/p>
傅紅雪道:“你是想活著帶我去,還是想死在這里?這兩條路你都可以走?!?/p>
他不再多說一個字,也不再多看這個人一眼。
他已算準(zhǔn)了這種人會怎么樣選擇——事實上,他已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葉開正看著他,目中帶著種欣慰的笑意,忽然道:“看來你的確已進步了很多?!?/p>
傅紅雪還在看著自己的刀。
刀鋒越磨越利,人又何嘗不一樣?這世界上大多數(shù)人豈非都是在痛苦中成長的?
自從失去了翠濃后,他忽然第一次感覺到對自己又有了信心。
他抬起頭,凝視著葉開道:“今天我可以讓你走,但我們之間的賬,卻遲早還是要結(jié)清?!?/p>
葉開道:“我知道?!?/p>
傅紅雪道:“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我都可以讓你決定?!?/p>
葉開道:“時候和地方已用不著再定?!?/p>
傅紅雪道:“為什么?”
葉開道:“因為我反正沒有事,我可以跟你去。”
傅紅雪冷笑,道:“我只要看見馬空群,世上絕沒有任何人再能救他?!?/p>
葉開道:“我并不想去救他,可是,我的確很想去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