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閃動,傅紅雪的臉更蒼白,竟忍不住失聲而呼:“是你1
沈三娘的臉也是蒼白的,蒼白得可怕,卻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她想不到這里會忽然有了光亮?
她身子半轉(zhuǎn),仿佛想用衣袖掩起臉,卻又回過頭來向傅紅雪一笑,嫣然說道:“是我,你想不到是我吧?”
傅紅雪吃驚地看著她,過了很久,才點頭。
沈三娘道:“你以為是翠濃?”
傅紅雪沒有回答他,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回答,甚至連看都不敢再看她。
沈三娘一雙美麗的眼睛卻盯在他臉上緩緩道:“我知道她已經(jīng)死了,也知道這打擊對你很大,我到這里來,只因為我希望你不要為她的死太悲傷?!?/p>
她咬著嘴唇,遲疑著,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了兩句話:“因為你本該愛的是我,不是她1
傅紅雪筆直地站著,蒼白的臉仿佛又已透明僵硬。
沈三娘嘆息了一聲,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以為她就是我,一直都不知道世上還有我這么樣一個人,所以你……”
傅紅雪打斷了她的話,道:“你錯了1
沈三娘道:“我錯了?”
傅紅雪抬起頭,看著她,眼睛里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緩緩道:“我雖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卻早已知道她并不是你?!?/p>
沈三娘怔祝
這次吃驚的是她,甚至比傅紅雪剛才看見她時還吃驚。
過了很久,她才能發(fā)得出聲音:“你知道么?你怎會知道的?難道她自己告訴了你?”
傅紅雪道:“她并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問,但是我卻能感覺到……”
他并沒有再解釋下去,因為這已不必解釋。
相愛的男女們在“相愛”時,有些甜蜜而微妙的感覺,本就不是第三者能領(lǐng)會的。
沈三娘是很成熟,很懂事的女人,這種道理她當然能明了。
她忽然心里起了種很微妙的感覺,也不知為了什么,這種感覺竟仿佛令她很不舒服,過了很久,才勉強點了點頭,輕輕道:“原來你并沒有愛錯人?!?/p>
傅紅雪道:“我沒有?!?/p>
他的態(tài)度忽然變得很堅定,很沉靜,慢慢地接著道:“我愛她,只因為她就是她,我愛的就是她這么樣一個人,絕沒有任何別的原因?!?/p>
沈三娘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我明白?!?/p>
現(xiàn)在她的確已明白,他縱然已知道她才是他第一個女人,可是他愛的還是翠濃。
愛情本就是沒有條件,永無后悔的。
她忽然又想起了馬空群,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愛他?是不是愛錯了人。
傅紅雪忽然道:“葉開呢?”
沈三娘道:“他……他沒有來?!?/p>
傅紅雪道:“你來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他的意思呢?”
沈三娘道:“我來告訴你,只因為我覺得你有權(quán)知道這件事。”
傅紅雪沉默著,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但我卻希望能將這件事永遠忘記。”
沈三娘勉強笑了笑道:“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忘了。”
傅紅雪道:“那很好,很好……”
他們互相凝視著,就好像是很普通的朋友一樣。
當他們想到在那黑暗的小屋中所發(fā)生的那件事,就好像在想別人的事一樣。
因為那時他們的肉體雖已結(jié)合,卻完全沒有感情——這種結(jié)合本就永遠不會在人們心里留下任何痕跡的。
就在這時,傅紅雪手里的火折子忽然熄滅。
小室中又變成一片黑暗。
雖然是同樣的黑暗,雖然是同樣的兩個人,但他們的心情已完全不同。
在那時,傅紅雪只要一想起她發(fā)燙的胴體和嘴唇,全身就立刻像是在燃燒。
現(xiàn)在,她雖然就站在他面前,但他卻已連碰一碰她的欲望 都沒有。他們都不再說話,因為他們都已無話可說。
然后沈三娘就聽見傅紅雪那奇特的腳步聲,慢慢地走了出去。
“我并沒有愛錯人——我愛的就是她,絕沒有任何別的原因。”
葉開靜靜地聽沈三娘說完了,心里卻還在咀嚼著這幾句話。
他自己心里仿佛也有很多感觸,卻又不知是甜,是酸,是苦?
丁靈琳看著他,忽然笑道:“他說的這幾句話,我早就說過了?!?/p>
葉開道:“哦?”
丁靈琳輕輕道:“我說過我愛的就是你,不管你是個怎么樣的人,我都一樣愛你?!?/p>
葉開眼里卻仿佛又出現(xiàn)了一抹令人無法了解的痛苦和憂慮,抬起頭,凝視著東方已漸漸發(fā)白的穹蒼,忽然問道:“你不會后悔?”
丁靈琳道:“絕不會。”
葉開笑了笑,笑得卻似有些勉強,道:“假如以后我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你也不會后悔?”
丁靈琳的表情也變得很堅決,就像是傅紅雪剛才的表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