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翻開暗門時候的那一咋呼,和這東西打了一個照面,也就是半秒左右,加上那一下的嚇唬,也不可能仔細(xì)觀瞧那東西的模樣,腦子里只有一個大概的印象??墒乾F(xiàn)在,僵持之下,火光之中,那張詭異的面孔就清晰的印在了三叔的眼前。
三叔咋一看還只覺得懾人,什么粽子他沒見過,濕的干的,沒腦袋的兩個腦袋的,安詳?shù)莫b獰的,他天生神經(jīng)就大條,15歲之后就再沒怕過這些東西,但是這張臉?biāo)锏奶伴T了。
那怪物的臉是青銅色的,皮肉收縮,皮膚都龜裂成鱗片狀,一邊都剝了起來,兩只眼睛沒有瞳孔,單是偏偏你又覺得他就是在看著你。
三叔就琢磨著這不像是粽子啊,粽子再難看,至少也得像個人啊,怎么這東西,看著像條蛇呢!這該不是妖怪?
而且最讓三叔納悶的是,越看這張臉,心里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是是什么感覺,他又實在說不上來,搞的自已的脖子就不停的冒白毛汗。
僵了片刻,沒下的去手,他自己的手就越來越?jīng)]力氣,那怪物面無表情的又?jǐn)D出來了一點,三叔知道不能再瞎琢磨了,當(dāng)下把火折子往那臉上一扔,火哄一下就起來了。
三叔喜歡的酒,是一種綠色的“燒刀子”,上海人好像叫做綠豆燒,三叔喝的是鄉(xiāng)下人自己釀造的,那都是基酒,度數(shù)極高,一點就就燒起來。這酒他到現(xiàn)在還喜歡喝,不過對于他這種年級來說,這種酒已經(jīng)像慢性毒藥一樣了。
那張怪臉一下淹沒在火焰里,再也看不清楚,四邊的東西開始滋滋冒起白煙,皮肉都開始融化起來,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
棺材里的陪葬品大部分都蓋著潮濕的腐爛絲綢,現(xiàn)在也給燒的吱吱響了起來,索性并沒有直接點燃。
三叔盡量摒住呼吸?;馃舜蟾帕叻昼?,酒精就燒完了,三叔發(fā)現(xiàn)這一招起了作用,下面往上頂?shù)牧α柯Я?,隨著火勢越來越小,那臉也腐蝕殆盡,露出了里面已經(jīng)燒的焦黑的骷髏。
又燒了大概十幾分鐘,火苗全部熄滅了,三叔松了松腳,發(fā)現(xiàn)底下的力量消失了。
三叔恐防有變,還是沒有放松腳下的力量,一只手還是撐,另一只手拔出腰間的砍刀,去撥弄那只骷髏。
撥弄了兩下,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三叔用力對了脖子砍了兩下,把頸骨砍斷,才松了一口氣,確定這玩意真掛了。
一放松,他渾身就脫了力了,兩只手的力氣迅速就消失了,腳一軟就坐倒在棺材里面大口的喘氣。也虧的自己機靈,回去有的吹牛了。
但是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呢?如此可怕的尸體,真的是血尸嗎?他本來以為血尸身上肯定全是血,但是這看上去又不像。
想著,他撿起一邊的手電,咬在嘴中,再一次拉起石棺低下的暗門石板。
無頭的血粽子就平躺在石板下面,那是一具身材魁梧的男性濕尸,衣物也已經(jīng)腐爛殆盡,只剩下很多的布條粘在身上,渾身呈現(xiàn)一種青銅的銹色,最恐怖的是,身上長滿了很多類似于眼睛的皮膚褶皺。
三叔按了一下它的胸膛,感覺鋼硬如鐵,不由慶幸,要是剛才自己頂吃不住,讓他出來,槍都不一定搞的定他,肯定是九死一生。
他跳入棺材,踩住兩邊,想把血尸拉出來仔細(xì)看看,這個時候,三叔突然楞住了,一股極度的寒意,一下子就從他的腳底心沖上了腦門。
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一具血粽子,他縮在石板下面的右臂,竟然只剩一截!手肘以下的部分已經(jīng)不翼而飛了。
三叔心里“咯噔”了一聲,腦子里頓時就亂了,馬上俯身看那斷手的斷口,只見皮肉果然都是猶如棉絮一樣,呈現(xiàn)炸裂的形狀,三叔忽然渾身一軟坐倒在地。
我本來覺得三叔的敘述過于累贅了,但是一聽到那血粽子竟然只有一只手,我頓時就明白三叔為什么要講得如此詳細(xì)。
猶如棉絮一樣,呈現(xiàn)炸裂形狀的傷口,那是槍械短距離掃射才會形成的,也就是說,這血粽子的手是被槍打斷的!
這些情況,加上爺爺筆記里的記載,和三叔的表情,我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事情的發(fā)展,頓時我也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從我的后背蔓延上來。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發(fā)展的,那整件事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簡直變成神怪小說里的情節(jié),我實在是不太敢相信。
三叔摸了摸身上,想再找根煙抽,但是顯然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我摸了一下屁股口袋,發(fā)現(xiàn)還有半包皮,是在酒吧happy的時候從胖子那里要來的云煙,遞給了三叔。
三叔再次點上,狠狠抽了一口,才道:“我看到那具血粽子的時候才明白,我老頭子你爺爺,他那破本子上寫的東西,可能還有著什么隱情,也突然知道了,為什么我問他當(dāng)時發(fā)生的事情,他不想提起?!?/p>
爺爺當(dāng)時對于他筆記上的東西,無論我們怎么問,他都是一句話,說這不是小孩子能聽的故事。當(dāng)時我們都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終于知道了,但是真相卻是如此的驚悚。
三叔看了看我,道:“大侄子,你這么機靈,相信我不說,你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p>
我不敢點頭,因為我想到的事情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從爺爺?shù)墓P記上可以知道,在爺爺從盜洞之中拉出戰(zhàn)國帛書的斷手之前,古墓之中響起過一串匣子炮響,也就是說,在古墓中的叔伯,可能就是因為這一梭子盒子炮,給打斷了右手。
而古墓暗室中的那具血粽子,竟然也沒有右手,而且傷口呈現(xiàn)棉絮炸裂狀,那結(jié)論就很可能只有一個:那血粽子不是古尸,而是我叔伯尸變而成的!
按照我的推斷,事情的經(jīng)過可能是這樣的:
當(dāng)時他們下到盜洞之下,必然也如三叔一樣發(fā)現(xiàn)了棺材下面的密室,以筆記中叔伯的性格,他必然是爭著做先鋒的人,肯定是搶在其他人前頭,第一個下到了棺材底下密室里。
而就是在那間密室之中,叔伯發(fā)現(xiàn)了那一卷戰(zhàn)國帛書,就在他拿出帛書,準(zhǔn)備退出密室的時候,突然發(fā)生了什么恐怖的變故。
變故突起的時候,叔伯應(yīng)該還有應(yīng)付的余地,所以他還能將手探出密室之外,但是等他自己想出來的時候,可能已經(jīng)晚了,不得已之下,或是他自己,或是太爺爺,開槍打斷了他的手。
斷手被在墓室外的爺爺用土耗子拖出了古墓,而叔伯卻困在了密室之內(nèi),最后,竟然變成了那樣可怕的怪物。
而在外面試圖救出叔伯的太爺爺和太祖爺爺,也受到了牽連,死在了棺材邊上。
然而,最后追出墓室的那血紅色的東西,和后來的怪面巨尸是怎么回事,這里就解釋不清楚了。我覺得,有可能那血紅色的東西,就是中了招、卻還殘存意識的叔伯,但是爺爺當(dāng)時絕對想不到那一點,把他當(dāng)成了古墓中的怪物。
當(dāng)然,事情是不是如此,只有當(dāng)事人才知道了,現(xiàn)在這樣的推測.就算再說得通,也只是推測而已。
我把我的想法試探性地一說,三叔表情復(fù)雜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這時候我想到一個問題,我問道:“不過,爺爺既然對我們說‘這個故事不是小孩子可以聽的’,說明他也知道了當(dāng)時他開槍打的,可能是自己的哥哥,照理說他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啊,那難道爺爺之后也回去過這個古墓?而筆記中沒有記載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因為事實太過駭人了?”三叔皺起眉頭,道:“我也有同樣的疑問,但是這一點已經(jīng)無法追究了,老頭子已經(jīng)死了,我們永遠(yuǎn)不可能知道當(dāng)時的真實情況是怎么樣的。”
我問道:“那接下來呢?你有沒有下到那個棺材地下的密室里去?”三叔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幾乎吸掉了五分之一,說道:“你要是我,會忍得住不下去嗎?”
我心中苦笑,心說我要是你,翻暗門的時候就給嚇?biāo)懒耍€哪里會有機會琢磨下去不下去。我搖了搖頭,道:“我哪能和您比啊,您侄子我的膽子您也不是不知道,您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快說吧,那密室里,到底有什么東西?”
三叔嘆了口氣,道:“我先給你看樣?xùn)|西,然后再慢慢告訴你。”說著,他從他病床 邊上的柜于里抽出了他的背包皮,從里面取出了一個小的象牙盒子。
我接過來一看,盒子是清朝的琺瑯原盒,是還沒有上琺瑯彩的毛坯盒,很沉,打開一看,盒子里面放著一顆黑色的、丑陋的卵石,就好像現(xiàn)在建筑工地上的黃沙堆里經(jīng)??吹降哪且环N。
“這是什么?”我奇怪道。
“這石頭,就是我從那間密室中拿出來的東西。”三叔道。
我“啊”了一聲:“就是這東西?”又仔細(xì)地看了看石頭,看不出什么蹊蹺來,剛想用手去拿,三叔就把盒子蓋了回去。“別動,這東西有點危險。”他道。
我把盒子還給他,奇怪道:“這好像只是普通的石頭啊,那么詭異的密室里,放的就是這個東西?”
三叔又嘆了口氣,好像他們上了年紀(jì)的人,老是喜歡嘆氣。他道:“你別看它不起眼,我當(dāng)時為了拿這個東西,差點就沒命了?!?/p>
在推斷出血尸的真相之后,三叔震驚得失了神,坐在地上愣了很長時間才緩過勁來,他心中亂成了一團 ,看著離他兩尺開外的密室入口,心說那黑暗之內(nèi),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可以使得一個人變成那種樣子。
三叔和我一樣,也是命犯太極的人,絕對受不了好奇心的折磨,只不過我膽子太小,經(jīng)常遭受好奇心和恐懼的雙重折磨。而三叔就不同,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決定要下到密室之中去看看,知道個究竟。
現(xiàn)在想想,這其實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三叔這樣的人,在那種情況下還會作這種決定。
爺爺之所以不肯教三叔太多的本事,也是因為他做事沖動,事實證明爺爺看人是相當(dāng)準(zhǔn)的,只可惜,老人的經(jīng)驗,小輩們經(jīng)常是不聽的。
休息了片刻,三叔便開始準(zhǔn)備。他先是收拾了先人的尸骨,脫掉外衣,撕開之后,將棺材外的兩具骸骨收拾一下,包皮入衣服之中,然后戴著手套,用捆尸帶套住血尸的兩腋,拉出了棺材,恭敬地擺到一邊,又把砍下的頭顱放了回去,對著三具尸骨,叩了三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響頭,說道:“不肖子孫吳三省,心智愚鈍,冒犯先人遺體,請先人見諒。”
磕完頭,他就把砍刀別回腰里,又取出雷管插進腰帶,縱觀全身,確定一切沒有什么破綻了。
他收斂心神,來到棺材邊上,再一次抬高了暗門,小心地往里面觀瞧。
暗門之下,果然是一條暗道傾斜向下,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暗道很矮,矮得似乎只能匍匐爬進去。
暗道口的長寬和棺材等同,剛才這一具“血粽子”就是躺在暗道之內(nèi),也虧得這下面地方狹窄,那“血粽子”就是天生的巨力,也使不出力氣,不然就憑三叔的力量,如何能將他壓住?
三叔先打起一個火折子,丟了進去。火光一路打滾,直掉進暗道深處,最后停了下來,變成一個小小的光源,照出了一個大概。
接著他摸了摸腰里的砍刀,說了一聲祖宗保佑,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縮起身子,緩緩鉆入了暗道之內(nèi)。
暗道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語的惡臭,三叔匍匐趴下,不得不屏住了呼吸,往里面挪動,等身體全部進入之后,腳一帶上面的暗門,暗門又自翻下。
四周一下子安靜得異樣,只剩下前方的火折子燃燒的噼啪聲。三叔有點莫名的緊張,身上已經(jīng)全是白毛汗,他勉強鎮(zhèn)定了一下,摸出手電,打亮向前面照去。
手電的光線比起火折子要強上好多,一下子就照得很遠(yuǎn),他看到密道是由一塊塊的黑色石板壘成的,大概三米一截,一截連著一截,一直貫通到深處。整個密道非常清爽,四周的黑色石板也修整得十分平滑,沒有任何的裝飾,一眼看去,就好像老式中央空調(diào)的通風(fēng)管道。
前面火折子火苗的大小、顏色都很正常,密道里的空氣應(yīng)該和外面是連通的,呼吸應(yīng)該沒有問題。
三叔定了定神,咬著手電,開始向密道的深處爬去。
我也有過在狹窄密道中爬行的經(jīng)驗,知道絕不輕松,三叔雖然體質(zhì)比我好得多,但是只爬了幾步,也感覺到呼吸急促,加上他還要不時提防四周,爬得就更加辛苦。
爬了有十分鐘左右,前面有了一個轉(zhuǎn)彎,三叔轉(zhuǎn)了過去,他以為后面還是同樣的密道,可是等他一轉(zhuǎn),卻發(fā)現(xiàn)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面雕刻著浮雕的黑色石墻。
三叔先是一愣,呆了好久才意識到,原來密道已經(jīng)到頭了。
這是怎么回事?他暈了,原本以為密道的盡頭應(yīng)該會有一個出口,然后里面會有一間密室,而所有的秘密,應(yīng)該都是在這間密室之中。
然而現(xiàn)在什么都沒有,密道只不過延伸了一點點,就有一塊黑色的石墻擋住了去路。
難道叔伯當(dāng)年進來的時候觸動了什么機關(guān),把密道封閉住了?
三叔敲了敲石墻,發(fā)現(xiàn)石墻的后面好像是實心的,又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結(jié)合處,發(fā)現(xiàn)這面石墻是封死在這里的,也就是說,不是什么機關(guān),這里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密道的盡頭了,當(dāng)年叔伯進來,應(yīng)該也是爬到了這里。
那就奇怪了,如果這里就是密道的盡頭,那這里肯定就是當(dāng)年叔伯盜出帛書的地方,但是這里什么都沒有啊,當(dāng)年戰(zhàn)國帛書放在什么地方?難道就丟在地上?
三叔轉(zhuǎn)了個圈,看了看密道盡頭的四周,又打量了一下攔住去路的石墻。
這個時候,石墻上的浮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人面鳥身的神靈,鳥身猶如夜梟,而人臉十分古怪,雕刻得十分夸張,臉盤有洗腳盆子大,張著嘴巴,流云行鬢,面無表情,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聽到這里,“啊”了一聲。)
三叔注意浮雕的嘴巴處有一點凹陷,比畫了一下,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的帛書可能是卷成一卷,放在了浮雕的嘴巴里。
不過,浮雕的嘴巴是實心的,也就是說,在拿出帛書之后,沒有什么機關(guān)會被觸發(fā)。
他又抬頭看了看浮雕臉的其他部位,鼻子、耳朵、眼睛,最后,他的目光和浮雕的雙眼對上了眼。
浮雕人臉鳥身,有四只眼睛,還雕刻了圓形的瞳孔,但奇怪的是,上邊兩只眼睛的瞳孔是向外突出的,而下面兩只眼睛的瞳孔是向里凹陷的。也就說,分別用了浮雕雕刻方法里的陰刻和陽刻。
這是三叔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不要說是他,就算是我,也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所有的浮雕,要不都是陰刻,要不都是陽刻,不可能混在一起亂來。
三叔湊近過去自己去看,不由“啊”了一聲。他發(fā)現(xiàn),原來浮雕瞳孔部位的石頭,和浮雕并不是一個整體,而是有一塊黑色的丑陋卵石鑲嵌其中,奇怪的是,上面兩只眼睛的卵石還鑲嵌在里面,而下邊眼睛內(nèi)的兩顆卻被人挖走了,只留下兩個球形的凹坑。
三叔看著那兩只眼睛,心里逐漸明朗了起來,一個大膽的推測出現(xiàn)在了他的心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