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殯石流間飛行,找尋目標。
在這黑空的外緣區(qū)域,數以億計的隕石流自由 竄蕩,形成團 團 包圍著黑空厚達二千光年的殞石帶??梢韵胂衿邇|多年前的黑空爆炸,壓碎了無數的星體,形成這個殞石密集的奇異情況。
這是宇宙的無生命空域,一邊漆黑一片,另一邊是星光燦爛,令人生出身處鬼域的心慌感覺。
黑空是光線沒法進入的空域,遑論宇宙一般的物質,若要闖入黑空,不論人或物,必須超越光速。據大黑球和歌天的經驗,愈接近核心,時空壓力將以倍數劇增,如果逾越了某個臨界線,極可能永遠被困在那里。大帝號能不受這個空間的規(guī)限嗎?歌天的提議真的令我動心,而我或許是唯一有資格登人大帝號的人,黑空更是唯一的機會。
我辨認另一邊星河的形態(tài),同時搜索桑白水的飛船,現時我置身的空域,該是與此來歷神秘的生物約定的地方。不過由于沒有特定的坐標,誤差可達過千以上的宇宙光年。只從這個角度去看,即使魔洞部全軍動員,在這極端和異常的空域,要攔截秀麗般的高手,成功的機會幾近于零。
真的不明白金森他的魔洞部人腦子的結構,一天未毀掉涅尼迦南之星,大家努力的目標相同,仍可以好好合作。但在墮落城外,偏要擺出立即變臉成仇的決絕姿態(tài),還嚴重警告我不要理會此事,行為令人費解。想到這里,我曉得對金森生出朋友之情,方會有這種抱怨的心態(tài)。
在黑空外圍流竄的隕石流實在太多,籠罩范圍之廣遠超出我的思感半徑,到此刻仍未找到絕色指示所謂最大的殯石流,亦不打算去找,因為無意赴約。對絕色我仍是沒有定論,因此沒法狠下心來,但也不愿隨她的指揮棒起舞,頗有聽天由命的消極心態(tài)。
驀地思感感測到異常的狀態(tài),我穿越近五十個殞石流,到達感測有異的空域。
空間仍殘留著能量的遺痕及有別于塵屑和礦石的粒子。
我伸出手,附近的粒子在我的吸攝下于掌心眾攏,形成一塊殘片,正是構成桑白水三角座駕飛艦船身的晶玉體,還保存著護罩僅可辨認的能量狀態(tài)。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先不論桑白水的神秘來歷,他是力能與芙紀瑤抗衡的生物,原本的地位還在天狼和秀麗之上,加上性能超卓的戰(zhàn)艦,怎可能甫抵黑空外圍,便遇敵給打個落花流水?人亡尚未肯定,但船毀卻是事實。令人費解。
我肯來會他不是尋求他的合作,而是要從他處取得有關涅尼迦南之星的情報,再順手收拾他?,F在頓時有驟失方向和目標的沮喪感覺。
想到這里,心中似有所覺。
思感搜索遠近空域,那是微弱的生命訊息,似來自某一生物垂死的呼喚,隱約地,我感到是來自數百光年外一道四處流竄的殞石流。
難道桑白水真的受了致命的傷,躲往殯石流其中一塊殞石等死。如果事實真是如此,教人意外。
思索間,我運動能量,同時計算出避過障礙物的路線,以極速朝障礙物投射。
我不選擇進入異空,是要偵察正空間的情況,因為如果有生物能令桑白水舟毀人亡,也肯定有殺死我的能力。
現在我們是兵分三路。歌天進入黑空搜索秀麗,大黑球則駕星鷲巡查附近一帶空域,我負責和桑白水接觸。
數百光年在十多下心跳的時間內完成,我完成投射后離目標殞石流只是數萬地里的距離,眨眼間銜尾追上去。
數以千萬計大大小小的隕石,組成壯觀不規(guī)則的隊形,浩浩蕩蕩的在虛空闖蕩,像一條用石頭組成的太空猛獸,只是了無生命的痕跡。這么的流竄超過七億個宇宙光年,還會永無休止的繼續(xù)下去,沒有目的地,不具任何意義,在我這活人眼中,已是一種沒法言喻的荒涼悲哀。
我在殯石群的間隙中飆移,想到的是家鄉(xiāng)太陽系,被毀滅后的圣土地球,是否會遭到和眼前的殞石流的同一命運呢?想到圣土變成永恒在星系內流浪的一隊石頭,大有“物傷其類”的哀痛感覺。
我降落到一塊結了厚冰的特大殞石上。這塊崚嶒陡峭、充滿裂罅的石頭,從某一已經消失星體分裂出來的殘余,一片荒寒凄寂,在隕石群中是如此微不足道,無關重要。
一個生物挨著突起的巖角坐著,心核已碎,情況就像當日的鋒原。
我來到他面前蹲下,以阿米佩斯語嘆道:“堂堂蝠賊之首尤西斯命,怎會淪落至這等田地?”
他在沒有臉相輪廓、可說是頭部的地方發(fā)出音波的顫蕩,化而為能辨認的阿米佩斯語,出奇平靜地道:“你究竟是誰?”
我道:“我就是最后一個銀河人伏禹?!?/p>
尤西斯命道:“原來是你,看來我臨死前仍有點運氣,竟能在這個被遺忘的宇宙角落遇上你。”
我怕他生命不保,忙道:“誰殺你呢?”
尤西斯命似乎絲毫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平靜的道:“我們和你們交 戰(zhàn)后,窮追秀麗,想不到落入拜廷邦人的陷阱,被漠壁的拜廷號攔空截擊,猝不及防下,我們全軍覆沒,只有我僅以身免,逃到這里來?!?/p>
難怪拜廷號在離墮落城數千光年外才追上我們,原來是要先對付蝠賊。也是蝠賊倒楣,若對手不是漠壁和他的拜廷號,肯定不會如此收場。
我皺眉道:“什么地方不好去,偏要到這現時最危險的區(qū)域來,你認為自己有收拾秀麗的能力嗎?”
尤西斯命道:“我到這里來,是要投靠一個我以前認定是夥伴戰(zhàn)友的生物,豈知竟被他所害。但我不是對他沒有提防,如果正面作戰(zhàn),我雖沒勝他的信心,但逃走肯定是辦得到的?!?/p>
我愕然道:“桑白水?”
尤西斯命道:“正是他。我們之所以成為空盜,是受到他的影響,深信只有透過掠奪才可以不斷進化,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在這強者稱雄的宇宙不受約束地活下去。他對我們的影響并不限于思想上,還予我們實質的得益,令我們相信他確是朋友,怎知他只是利用我們!”
我問道:“他如何算計你?”尤西斯命道:“我依約在這里找到他的自由 號,他絲毫不因我失去艦隊鄙棄我,招待我進入貴賓室療傷,忽然自由 號發(fā)生突如其來自毀性的大爆炸,產生爆炸的能量很古怪,事發(fā)前沒半點徵兆,幸好我的護甲是斯蘭地人的鎮(zhèn)族之寶,勉強保住我,使我能隨爆炸波逃離現場,直逃到這里才支持不住。宇宙生物一直認為我們是最兇殘的種族,但至少我們不會傷害同類,怎似桑白水對同類都不留情!真不明白他的想法,這樣為殺我而犧牲飛船和手下對他有什么好處呢?”
我道:“他并沒有傷害同類,因為桑白水根本不是阿米佩斯人?!?/p>
尤西斯命說不出話來,顯然心中震驚,只是沒法藉由面容神情表達。
我問道:“你怎知是他干的?”
尤西斯命道:“我逃到這里后仍感應到他在附近一帶空域搜索,幸好我有隱蔽的方法,沒給他搜出來。我太不謹慎了,六億五千萬個宇宙年之前,我們得他知會,截劫阿米佩斯族歸正循大公的艦隊,目標是來歷神秘的涅尼迦南之星,希望能在進化的階梯上突破。他充當內應,以爆毀自由 號的方法,從內摧毀旗艦,同時重創(chuàng)四艘護航的宇鳥,令我們成功奪得涅尼迦南之星,殺得阿米佩斯人片甲不留。最使我們感動的,是桑白水任由我們取去涅尼迦南之星,只說日后或需我們幫他的忙,讓他統(tǒng)一阿米佩斯。”
我想到“便宜莫貪”這句人類的至理名言,心忖尤西斯命顯然不明白這個道理。桑白水為何要殺尤西斯命和整船忠心的手下呢?顯然因為他們再沒有利用的價值,又有滅口的作用。此生物的殘忍可怕,令人發(fā)指。
尤西斯命曉得自己的生命已走至盡頭,不待我詢問,績說下去,道:“得到涅尼迦南之星后,我們曾三次到黑空去,設法開啟黑空,可是任我們想盡辦法,仍是徒勞無功。近五億年來我們已放棄嘗試,把涅尼迦南之星密封于秘密基地的藏寶庫內。豈知卻被鬼諜鋒原偷進來盜走寶星,我們遂直追到墮落城,整個過程就是這樣子。我沒期待你為我們討回公道,只希望揭穿桑白水。他想滅口,沒有這般容易。”
我心中一動,問道:“為何在過去的五億年,你們沒再嘗試開敵黑空呢?”
尤西斯命的聲波轉弱,力不從心的道:“每次我們去開啟黑空,都出現元能衰竭的情況,在撐不住下被逼撤走。”
我忙問道:“開啟的方法,是不是由桑白水處來的。”
尤西斯命盡最后的努力,答道:“是!”
說畢再撐不下去,空氣般解體。
大黑球召喚的訊號傅至。
回到星鷲,歌天早我一步回來,同時詢問大黑球。
大黑球驚魂未定的道:“大帝號出現了!大帝號出現了!”
我和歌天精神大振,連忙追問。
大黑球道:“大帝號在表演似的,忽然橫沖過來,只差尺許撞上星鷲時,沒入光明空間去,又從另一邊舷窗出現,瞬即遠去,消失不見?!?/p>
歌天和我面面相覷。
大黑球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歌天道:“當然奇怪,沒有伏禹在星鷲內,大帝號為何仍對星鷲有興趣?”
大黑球點頭道:“對!的確奇怪。我是給她嚇壞了,所以腦袋不靈光。”
我告訴了他們與尤西斯命死前的對話。
歌天沉吟道:“這么說,桑白水該與被困在黑空核心處的生物有密切的關系,他的所有作為,全為了那頭怪物?!?/p>
大黑球道:“不是怪物,而是超級妖物,既能抵得住黑空大爆炸,又能遙控黑空外的事物,且力量不住增強,想想都覺得心寒?!?/p>
又道:“我們設法找到桑白水,干掉他一了百了。蝠賊既沒法開啟黑空,諒秀麗也辦不到。”
歌天叫道:“我想到了!”
我和大黑球齊聲道:“你想到什么?”
歌天整個人太陽般亮起來,道:“我想到大帝號為何對星鷲感興趣?!?/p>
大黑球贊道:“你真的聰明,我卻沒半點頭緒,伏禹你猜得到嗎?”
我搖頭表示猜不到。
歌天道:“每一個生物,即使是同類同級,能量的形態(tài)本質總有差異,由心核或能量裝備決定。伏禹的心核,就是地母陽魂,屬神游的級數,且是獨一無二的地母的一半,故自然對另一半的大帝號有吸引力,不論她是否瘋了,這種重聚為一體的吸引是根深柢固的,不會因任何事或情況動搖,非任何外力可以改變。在星鷲來此的季候飛行中,伏禹的能量注進反應爐去,改變了飛船所有物質分子的結構,而改變后的能量形態(tài),正具有地母陽魂的能量烙印,故對大帝號生出強大的吸引力,令她戀棧不舍?!?/p>
大黑球吁出一口氣道:“這么說,只要伏禹發(fā)揮能量,飛進黑空去,豈不是可引大帝號追來。那時我們便登上大帝號,完成壯舉,同時隨大帝號離開,再不理什么黑空白空?!?/p>
歌天雙目閃耀光芒,向我道:“你怎么說?”
我斷然道:“就這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