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那“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之間的古道上,緩緩馳來一匹瘦馬。
馬瘦,人更瘦,馬上人穿著一襲黃衫,無精打采地低垂著頭,任由瘦馬馱著他緩緩走去。
古道邊有一間酒樓,樓中客人還不少。
這時有三個大漢正坐在靠窗邊的一張桌旁,在低談淺酌。
他們看到那一騎瘦馬緩緩踱過,左首那虬髯大漢禁不住笑道:“許大哥,你看那一人一騎,馬瘦、人更瘦得可憐……”
那被稱為許大哥的答道:“戚二弟,你別看他人瘦,他可不是好惹的!”
虬髯大漢笑道:“他不好惹,我戚春雷也不好惹!”
那許大哥道:“二弟,休要賣狂,你戚春雷雖不好惹,我許大昌又豈是好惹之人?你知……”
戚春雷仍然不服地皺眉叫道:“我知道他是誰?他總是人,不會是天王老子!”
許大昌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含笑問道:“戚二弟,你知不知道‘十二金剛’?”
戚春雷連連點頭,一挑拇指,目閃神光地答道:“當(dāng)然知道,‘十二金剛’之中,雖然有邪有正,但論起武功造詣,卻均是些傲視江湖,罕遇敵手的頂尖兒人物!”
許大昌點頭笑道:“對了,我們這等整日刀頭舔血,劍底驚魂,把腦袋拴在褲帶上的江湖人,并不怕什么‘天王老子’!
但對‘十二金剛’,卻誰都得顧忌三分!“
戚春雷恍然有悟地,神情一震,失聲叫道:“許大哥,你……你是說方才那騎瘦馬的奇瘦黃衫老者,就是‘十二金剛’中的‘瘦金剛’孫一塵?”
許大昌方一點頭,他們鄰桌上的一位年輕書生,突然站起身形,抱拳笑道:“三位仁兄,可許小弟移座同飲,以便請教廠這書生年齡僅約二十,身穿一件寶藍儒衫,面如冠玉,相貌美得驚人,在英朗挺拔中,并深深流露出瀟灑俊秀之致!
僅憑這份風(fēng)神,已令人樂于結(jié)交 ,何況又是彬彬有禮地笑顏相向?
許大昌因身為三人之長,遂起立拱手笑道:“仁兄不棄,自然歡迎!小弟許大昌,這是我結(jié)盟二弟戚春雷,三弟樊振,請教仁兄怎么稱謂?”
藍衣書生招呼酒保把酒菜座位,一齊移過,含笑答道:“小弟姓朱,單名一個楠字?!?/p>
許大昌覺得這“朱楠”的姓名頗生,裝束也不似武林中人,但那出群風(fēng)采,卻又極所罕見,遂一面斟酒相敬,一面問道:“朱兄適才曾稱有事見教……”
朱楠擺手笑道:“許兄莫謙,小弟不是見教,只是求教,因我非江湖中人,卻極愿與江湖人物交 友,并渴愛見聞各種痛快淋漓的豪邁江湖事跡?!?/p>
戚春雷掀髯舉杯,揚眉叫道:“朱兄有話,盡管請問,我弟兄是知無不答,答無不盡!”
朱楠舉起杯來,與戚春雷相互飲干,微笑說道:“適才小弟聽得戚兄提起‘十二金剛’,但不知這‘十二金剛’,都是些什么人物?”
戚春雷“哈哈”大笑說道:“這問題不難答復(fù),所謂‘十二金剛’,就是業(yè)已在武林中成名甚久的‘病金剛焦建、瘦金剛孫一塵、矮金剛歐陽高、八臂金剛龍嘯天、神力金剛孟邦、毒金剛申屠豹、白發(fā)金剛伏五娘、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瞽目金剛閻亮、醉金剛方古驤’等十人,再加上新近才在江湖中走動的‘粉黛金剛’諸葛蘭、和‘玉金剛’司馬玠兩位?!?/p>
朱楠眼皮連眨,仿佛把戚春雷所說,一一記在心中,微軒雙眉,又復(fù)問道:“這‘十二金剛’之中正邪如何分判?”
戚春雷正待答話,他三弟樊振,在一旁低聲叫道:“二哥,你于評騭人物之間,說話要謹(jǐn)慎一點!”
戚春雷豪笑說道:“我是依照武林公論而言,并非個人私見,縱有‘十二金剛’之中人物,在這酒館之內(nèi),我也不怕!”
朱楠舉杯笑道:“戚兄豪放得很,請抒高論!”
戚春雷飲了一杯,搖頭說道:“不是‘高論’,是‘公論’!
武林人物由于‘十二金剛’所行所為,公認(rèn)‘玉金剛’司馬玠、‘粉黛金剛’諸葛蘭、‘醉金剛’方古驤三人為‘正’,‘瘦金剛’孫一塵、‘毒金剛’申屠豹、‘白發(fā)金剛’伏五娘、‘風(fēng)流 金剛’伏少陵四人為‘邪’,其余五人,則性情怪異,所為正邪,要看當(dāng)時好惡而定。“朱楠又道:“這‘十二金剛,之間的功力上下如何?”
許大昌一旁接道:“都是出類拔萃的頂尖人物,自然各有所長,但根據(jù)一般公論,似要以新出道的‘玉金剛’司馬玠與成名最久的‘白發(fā)金剛’伏五娘,為強中強手!”
朱楠劍眉微挑,目注許大昌問道:“那‘粉黛金剛’諸葛蘭呢?”
許大昌笑道:“諸葛蘭比司馬玠更晚,事跡不多,功力深淺,尚無定論!但畢竟是個年輕女子,不會太強,能夠列名于‘十二金剛’之中,也就蠻不錯了!”
朱楠“哦”了一聲,眼珠微轉(zhuǎn)說道:“那‘瘦金剛’孫一塵在此出現(xiàn),又復(fù)那等策騎而去,不知為了何事?”
樊振笑道:“朱兄難道不曉得這‘懷五山’的‘百寶崖,頭,今夜有樁武林盛事?”
朱楠問道:“什么武林盛事?尚請樊兄明教!”
樊振微笑說道:“朱兄大概不知武林中有位‘姜夫人’……”
話猶未了,朱楠即大出樊振意料地,點頭接口說道:“我知道,那‘姜夫人’武功并不太高,但卻擅于淬煉鑄制各種精巧鋒利的兵刃暗器!”
樊振向朱楠深深看了一眼,揚眉笑道:“朱兄既知姜夫人之名,便免我一番介述,這姜夫人一來年老思隱,二來厭煩于武林人物,紛紛向她請求代鑄兵刃暗器等情,遂定于今夜,在所居‘懷玉山百寶崖’頭,舉行一場‘封爐贈寶大會’!”
朱楠贊道:“這名稱相當(dāng)新穎,但不知含意為何?”
樊振答道:“姜夫人從今夜,也就是她六十九歲的生辰開始,永遠封爐,不再鑄制任何刀劍暗器!但卻愿把她生平珍愛的幾件東西,極為公平地贈送今夜與會之人,故而命名為‘封爐贈寶’四字。”
朱楠問道:“樊兄可知姜夫人今夜準(zhǔn)備贈人的,共有幾件寶物?”
樊振想了一想,搖頭答道:“詳情不知,只聽說有一件精巧暗器、一柄鋒利匕首,和一張藥方?!?/p>
朱楠聽得一怔,皺眉問道:“僅僅三樣物件,分贈與會諸人,能公平嗎?”
樊振笑道:“據(jù)聞姜夫人定有考試方法,誰在她這考試中名列前茅,誰就會獲得贈寶!”
朱楠一閃秋水雙瞳,向許大昌、戚春雷、樊振三人,略為掃視,軒眉笑道:“這樣說來,三位是打算前往‘百寶崖’頭,參與考試的了?!?/p>
許大昌笑道:“本來確有此想,但如今我已改變初衷,卻要勸阻我戚二弟、樊三弟,不必去趟這場渾水的了!”
朱楠凝目問道:“許兄是否為了那‘瘦金剛’孫一塵由此出現(xiàn),才淡卻雄心?”
許大昌點了點頭,苦笑說道:“孫一塵多半是為了此事而來,這魔頭倘若參與,姜夫人的幾件寶物,搶也被他搶光,哪里還會落到別人手上?萬一互相起了沖突,更復(fù)禍多福少……”
戚春雷怪吼一聲,截口叫道:“大哥莫要如此說法,我們最多不存貪得之念,難道前去看看熱鬧,開開眼界,也不行嗎?”
朱楠撫掌笑道:“對,我贊同戚兄之議!”
許大昌詫然問道:“朱兄莫非也見獵心喜?”
朱楠雙眉一揚,含笑答道:“三位若肯攜帶,小弟頗愿附驥同行,以廣見識!萬一那位姜夫人所出考試題目之中,竟有詩詞歌賦之類,說不定我還可以獲得一件寶物呢!”
許大呂略一尋思,點頭笑道:“好,朱兄既然有此雅興,我等奉陪就是,如今天已黃昏,‘百寶崖’離此尚有一段路程,要去也該走了!”
朱楠笑道:“既承三位攜帶,無以為謝,這館中酒菜,就由我作個小東道吧!”
說完,便即站起身形,搶往柜臺付帳。
許大昌等也不謙遜,樊振乘此機會,壓低語音叫道:“大哥,據(jù)小弟看來,這位朱兄……”
許大昌不等樊振再往下說,便自點了點頭,悄悄說道:“真人不露相,這位朱兄,年歲尚輕,但卻英華內(nèi)斂,寶相外宣,定是出奇高手!我們且佯作未曾看破,聽任他在適當(dāng)時機,自行揭露便了!”
戚春雷、樊振二人,聞言點頭,等朱楠結(jié)完酒帳,遂一同向山深之處走去。
人山未久,雁唳當(dāng)空。
斜陽影中一行鴻雁,約有五六十只,排成“人”字隊形飛來。
雁群飛得并不太高,但在那將飛近朱楠等人頭頂上空之際,其中一只,突然斂翼下墜!
戚春雷“咦”了一聲愕然自語說道:“怪事,既未聽得弓弦之聲 ,這只大雁,怎會凌空自……”
凌空自“墜”的最后一個“墜”字,尚未出口,“噗”地一聲,又出了更驚人的怪事!
原來這只大雁,不像一般禽鳥的墜落 情形,它是把頭項伸得直直的,以嘴尖向下墜落 !
“噗”地一聲,嘴尖著地,但卻啄石如粉,把整個長長頸項,都陷入地面之下!
換句話說,如今這只大雁,成了“拿大頂”的情狀,雙足朝天,身軀倒立,頭頸則深埋地下!
饒是許大昌、戚春雷、樊振三人,久走江湖,閱歷甚廣,也從來不曾見過這等怪事!
戚春雷比較心直性急,首先怪叫說道:“這是一只什么怪雁?我到要好好看它一看!”
一面說話,一面大踏步地走近前去,便待伸手把那只大雁從地上取起!
朱楠眼珠一轉(zhuǎn),劍眉微挑,陡然沉聲喝道:“戚兄,且慢!”
戚春雷聞聲住手,方一愕然回頭,朱楠含笑說道:“這件事兒,著實奇怪,我們應(yīng)該研究研究!”
戚春雷苦笑說道:“我也是想研究,才打算取起雁兒,察看它究竟是怎樣死的?”
朱楠目閃神光,搖頭笑道:“我們不必研究大雁死因,卻要研究它怎能垂頭墜落 ,并能啄石如粉,把整個頸項都深陷地下?”
說完隨手折根樹枝,遞向戚春雷道:“戚兄極為雄健,功力定強,請你用這樹皮,向地面猛插一下試試!”
戚春雷接過樹枝,凝勁一插,發(fā)現(xiàn)地面石土極硬,不過插入了六七寸的光景!
朱楠微微一笑,目光電掃四外,向許大昌揚眉叫道:“許兄看見了吧?一只死雁的頸項之上居然會凝聚了比戚兄如此雄健漢子的更強內(nèi)力,你……你總該明白其中奧妙的了!”
他說許大昌應(yīng)該明白,許大昌不禁愧然生慚,向朱楠拱手說道:“小弟愚蒙,尚乞朱兄明教!”
朱楠笑道:“簡單得很,這是人為,也是故炫怪異,用意便在誘人對那只倒栽蔥的陷地死雁,發(fā)生興趣!”
許大昌等三人,聽得似懂不懂,一齊以詫然目光,向朱楠凝視。
朱楠繼續(xù)笑道:“既然發(fā)生興趣,多半定要將雁兒取起,察看死因?故而據(jù)小弟推斷,對方如此作為的目的所在,就是要我們以手觸雁!”
許大昌恍然有悟地失聲叫道:“要我們以手觸雁,莫非雁上有毒?”
朱楠頷首說道:“許兄不妨試試!”
許大昌尚未伸手,他那位相當(dāng)性急的結(jié)盟二弟戚春雷,業(yè)已探懷取出一根江湖人物經(jīng)常隨身攜帶的試毒銀針,觸向地上死雁。
果然不出朱楠所料,那根亮晶晶的試毒銀針,才一與死雁相觸,前半段針身,便立呈紫黑色澤!
戚春雷看得悚然心驚,知道若非朱楠看破危機,出聲相阻,自己業(yè)已粗心大意地進入“枉死城”內(nèi)!
朱楠微軒雙眉,朗聲笑道:“空中殺雁不難,難在要故示神奇,暗把內(nèi)家真氣,無形貫注于死雁頸間!由于這等舉措,無法遙遠施為,周圍又別無可以藏身之處,故而小弟認(rèn)為這位神秘人物,定必尚在我們左側(cè)方七八丈外的那株參天古木以上,未曾離去!”
朱楠這樣一說,許大昌、戚春雷、樊振等六道炯炯目光,便一齊盯向那株參天古木!
古木以上,一聲冷哼,衣角微飄,分明有人意欲下樹!
朱楠搖手叫道:“尊駕不必現(xiàn)身,我也猜得出你是什么人物廠樹上人果然不動,似乎不相信朱楠有如此高明的推斷能力?
朱楠宛如一株臨風(fēng)玉樹,卓立斜陽影里,雙眉微軒,朗然說道:“尊駕能向七丈高空,飛針斃雁,而針上毒力,又如此之強,更具相當(dāng)高明的玄功真氣,顯然太不尋常,定是當(dāng)世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樹上人穩(wěn)坐在參天古木的密集叢中,只垂下一角玄色長衫,隨風(fēng)微拂,默然不語。
朱楠笑道:“一流人物中,擅于用毒者不多。據(jù)我所斷,尊駕大概是‘十二金剛’中的‘毒金剛’申屠豹,也就是適才在酒館西窗下,獨自飲酒的那位玄衣老人!”
許大昌、戚春雷、樊振等三人聽得吸了一口冷氣,那株參天古木之上,卻飄下一聲嘆息!
朱楠冷笑一聲,侃然說道:“我不單猜得出尊駕身份,并猜得出尊駕如此作為的原因,你多半為了戚春雷兄,把‘毒金剛’列為邪人,遂動了偏狹報復(fù)意念?”
樹影中人,又發(fā)出幽幽一嘆!
朱楠微抱雙拳,揚眉叫道:“如今尊駕身份,暨尋仇原因既明,在下有一言請教!”
樹上人冷冷答道:“說!”
朱楠滿面湛然神光,朗朗說道:“尊駕倘若認(rèn)為戚兄所持‘十二金剛’正邪之語欠當(dāng),即應(yīng)悚然自悟,從此潔身明德,不難于武林公論中,恢復(fù)盛譽!倘若認(rèn)為戚兄之語不當(dāng),亦可公然駁斥,只要情直言正,戚兄必會謝罪,斷無桀驁不服,再加頂撞之理……”
許大昌聽得暗暗點頭,隱身于參天古木之上的那位“毒金剛”申屠豹,卻仍默默不語。
朱楠繼續(xù)說道:“即令尊駕心胸狹隘,認(rèn)為‘邪人’之論,有所瀆犯,必須加以報復(fù),也應(yīng)明面叫陣,以武林人物本份,憑借功力交 鋒,戚春雷兄縱或藝業(yè)不敵,死在你手,亦將毫無遺憾,瞑目九泉!”
戚春雷聽至此處,虎目圓睜,一掀虬髯,“哈哈”大笑說道:“朱兄說得對,閣下如若賜教,戚某縱明知非敵,也愿以雞肋,奉當(dāng)尊拳,彼此拼死一搏!”
朱楠語音雖頗柔和,神情卻頗嚴(yán)肅地,揚眉說道:“如今,尊駕名足以震人,藝足以勝人,卻偏偏不行光明之路,專效鬼蜮之流,自炫神奇,夸張毒技!雁為義鳥,雄雌失偶以后,必致死亡,武林人不戒尋仇,最戒妄殺,那雁兒何辜……”
“毒金剛”申屠豹在參天古木的密葉叢中,“嘿嘿”怪笑地,接口說道:“小娃兒莫作酸腐之論,老夫又非無辜?xì)⑷?,我殺只雁兒,算得什么??/p>
朱楠雙眉一挑,高聲叫道:“什么叫酸腐之論?慢說一只雁兒,便是一草、一木、一蟲、一豸,也無非上應(yīng)天心的可愛生物!武林人挾技行俠,匡國法之不逮,鏟人世之不平,順于道,無妨舍生取義,殺身成仁,堆骨如山,流血五步!逆于道,必當(dāng)贖過以改,懺罪以誠,唾面白干批頰弗怒!至于縮步憐蟻,留飯愛鼠等仁心義念,更是每個人所應(yīng)有的人性根本,倘蔑視公正仁義,專事暴酷殺戮,則枉稱萬物之靈,與虎豹豺狼,梟鷲鷹隼等禽獸 何異?”
一席話兒,教訓(xùn)得樹上那位“毒金剛”申屠豹,啞口無言,沉默片刻之后,方發(fā)出一連串的“嘿嘿”陰笑!
許大昌嘆息一聲說道:“藥醫(y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那‘毒金剛’申屠豹惡孽極深,朱兄雖然義肝俠膽,苦口婆心,但僅憑一片正言,哪里能把申屠老魔,勸得徹底悔悟?”
語音略頓,轉(zhuǎn)過面來,目注朱楠笑道:“故而小弟認(rèn)為申屠豹屈于正義之下,必會惱羞成怒,索性逞兇!他是否假意用‘嘿嘿’陰笑,引誘朱兄分神,再暗以無形毒物相襲?”
朱楠連連頷首,微笑說道:“許兄相當(dāng)高明,推斷得絲毫不錯!我深知老魔陰毒絕倫,一發(fā)笑聲,必非善義,遂趕緊以內(nèi)家罡氣,化為無形氣網(wǎng),擋向當(dāng)空,果然發(fā)覺申屠老魔于不動聲色之中,灑來了無形毒粉!三位請看,距離我們身前三尺以外的那片草色,已全告枯黃了呢!”
就在許大昌、戚春雷、樊振等三人,注目驚心,暗呼僥幸之際,陡聞“當(dāng)當(dāng)”幾聲,從遠方傳來了悠然鐘韻!朱楠向鐘聲來處,看了一眼,揚眉笑道:“是時候了,姜夫人的”封爐贈寶大會“將開,我們?nèi)ペs趕這場熱鬧!”
他此時業(yè)已不再掩飾身有絕頂武功,語音了處,遂與許大昌一同展開輕功身法,撲奔“百寶崖”頂!
朱楠等人,剛剛馳去,申屠豹便飄身下樹,一閃而逝。接著,那株參天古木的近梢頭處,突又如墜葉輕飄,落下了兩條人影。一個是面如冠玉,劍眉星目,風(fēng)神秀絕,年約二十三、四的青衫書生,一個是鶉衣百結(jié)的白發(fā)老年乞丐。
白發(fā)老丐一下樹來,便自“呵呵”大笑。
青衫書生問道:“老人家笑些什么?”
白發(fā)者丐笑道:“一來,我們與‘毒金剛’申屠豹,同藏一樹,那老毒物枉負(fù)盛名,卻根本毫無所覺……”
青衫書生微微搖了搖頭,接口說道:“這倒不是申屠豹枉負(fù)盛名,因為他既未想到我們比他來得更早,又未想到我們比他藏得更高,遂未曾對近樹梢處的那一叢濃枝密葉,加以注意!何況……”
白發(fā)老丐向這青衫書生看了一眼,揚眉問道:“老弟何況什么?怎不說將下去?”
青衫書生一雙星目之中,閃動著炯炯神光,含笑說道:“何況我們異常小心,除了互用‘龜息之法’,不出絲毫聲息外,在下暗運‘無相神功’,把近樹梢處,完全護住,使不受邪毒侵襲,也暫與諸人隔斷!”
白發(fā)老丐“哦”了一聲,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慢說‘毒金剛’申屠豹,連那仿佛比申屠豹老毒物更厲害的朱楠,也自毫無發(fā)覺!”
青衫書生笑道:“這是老人家發(fā)笑原因之一,還有之二呢?”
白發(fā)老丐神情極為高興地,又打了一個“哈哈”說道:“申屠豹老毒物一向兇狠毒辣,何等驕狂?今日竟被人罵得狗血淋頭,惱羞成怒暗施毒技之下,又碰了一個大大釘子,當(dāng)時若能飲酒,我老花子真要為之連浮三大白呢!”
青衫書生連連頷首,含笑說道:“那一篇‘劍道天心’的堂堂之論,著實高明,難怪把申屠老毒物,罵得無法還口!”
白發(fā)老丐笑嘻嘻地雙翹拇指贊道:“那位朱楠老弟,真是可愛,膽識豪邁,風(fēng)神高華,更有一身極上乘的武功,如今雖然聲望未彰,據(jù)我老花子看來,他日必與老弟齊名,成為一時瑜亮的呢!”
青衫書生笑道:“老人家看走眼了!”
白發(fā)老丐聞言一愕,目注青衫書生詫聲問道:“老弟此話怎講?莫非你認(rèn)為那朱楠的人品不美,胸襟不高,技藝不優(yōu),日后沒有威震江湖之望?”
青衫書生微笑答道:“何必日后,人家如今便已威震江湖,與我齊名,也是‘十二金剛’人物!”
白發(fā)老丐駭然叫道:“老弟,你……你說什么?那朱楠也是‘十二金剛’之一?”
青衫書生“嗯”了一聲,劍眉雙揚,點頭說道:“據(jù)我猜測,她定是位易釵而弁的巾幗英雄,也就是‘十二金剛’之中的‘粉黛金剛’諸葛蘭!”
白發(fā)老丐先是滿面驚容,但微合雙目,略加思索之后,向青衫書生點頭笑道:“司馬老弟,你這位‘玉金剛’,果然心思細(xì)密,如今,我也覺得你所猜不錯!”
原來這青衫書生便是曾被許大昌在酒店中,譽為“十二金剛”中,品正技高,出類拔萃的“玉金剛”司馬玠!
司馬玠謙笑說道:“老人家莫要捧我,你這‘風(fēng)塵酒丐’熊華龍的名頭,雖然不列‘十二金剛’,也還是足震八方四海!”
熊華龍笑道:“我這‘風(fēng)塵酒丐’四字,算得什么?更不敢與你們被武林人物群推為泰山北斗的‘十二金剛’,相提并論!但我卻有樁心愿……”
司馬玠見他語音忽頓,含笑問道:“老人家有什么心愿,怎不說出?”
熊華龍呵呵笑道:“我這心愿是與‘醉金剛’方古驤互相結(jié)識,各傾佳釀百斤,一比酒量!”
司馬玠笑道:“老人家這樁心愿,不難完成,在下若是見到‘醉金剛’方古驤時,一定轉(zhuǎn)達此意……”
說至此處,忽又軒眉問道:“熊老人家,你是從何同意我所作猜測,認(rèn)為朱楠就是‘粉黛金剛’諸葛蘭呢?”
熊華龍目注遠方笑道:“適才鐘韻已鳴,姜夫人的‘封爐贈寶大會’將開,我們莫要錯過這場熱鬧,還是一面走一面談吧!”
司馬玠點了點頭,與那位“風(fēng)塵酒丐”熊華龍,一同飄然舉步。
熊華龍邊行邊自笑道:“一來,朱楠以內(nèi)家罡氣,化為無形氣網(wǎng),護住她本身,暨許大昌兄弟之舉,顯見武學(xué)極高,絕非常人所能及……”
司馬玠微笑道:“確實高明,不愧‘粉黛金剛’四字!”
熊華龍從身邊摸出一只扁扁酒壺,繼續(xù)笑道:“二來,‘朱楠’二字,恰好是‘諸葛蘭’的首尾兩字諧音!”
司馬玠笑道:“我也是由此啟發(fā),但這位姑娘易釵而弁之后,居然英氣勃勃,不帶絲毫脂粉嬌態(tài),著實難得!”
熊華龍舉袖抹抹嘴唇,又復(fù)說道:“三來,許大昌在酒店之中,推崇老弟與‘白發(fā)金剛’伏五娘,為‘十二金剛’的強中強手之際,朱楠曾微露不服神色,曾向許大昌向了一句:‘那粉黛金剛諸葛蘭’呢?”
司馬玠神情一震,向熊華龍拱手笑道:“多謝老人家,你提醒我一樁大事!”
熊華龍側(cè)顧司馬玠訝然問道:“司馬老弟,我提醒了你什么事兒?”
司馬玠笑而不答,從懷中取出一只玉瓶,傾出兩粒丹藥,到崖邊接點泉水化開,在臉上、頸上、和雙手之上,仔細(xì)涂勻。
剎那之間,這位風(fēng)神秀絕,瀟灑無儔的“玉金剛”司馬玠,業(yè)已變得面龐肌瘦,滿臉病容,相當(dāng)猥瑣,根本不是適才模樣!
熊華龍駭然問道:“司馬老弟,你好端端的卻運用‘易容藥’,加上‘變形功’,隱去本來面目則甚?”
司馬玠笑道:“那位粉黛金剛諸葛蘭,人品雖端,但性情方面,顯然極為高傲!”
熊華龍點頭說道:“女孩兒家,多半性傲,何況她還是身懷上乘武功的絕代巾幗?”
司馬玠微笑說道:“便因如此,諸葛蘭在聽了許大昌盛贊我和‘白發(fā)金剛’伏五娘,為‘十二金剛’的強中強手之后定會心中不服!”
熊華龍飲了一口酒兒,說道:“這是意料中事!”
司馬玠笑道:“既然不服,諸葛蘭必存爭勝之心,今夜相逢,她找不著伏五娘的晦氣,豈不是極可能會尋我一斗?”
熊華龍把兩道目光,凝注司馬玠的枯黃雙頰之上,揚眉問道:“老弟不想斗她?”
司馬玠揚眉朗笑說道:“我只會幫她,助她,或暗中欣賞她,哪里會想斗她?老人家應(yīng)該記得戚春雷在酒店之中說過,武林人物由于‘十二金剛’所行所為,公認(rèn)能稱‘正派’者,只有‘粉黛金剛’諸葛蘭、‘醉金剛’方古驤,和區(qū)區(qū)在下三個!倘若這三人以內(nèi),再起意義之爭,豈不自消實力,更使群邪猖獗?”
熊華龍好生贊佩地,向司馬玠點頭笑道:“了不起,了不起,老弟如此英年,能有如此胸襟見識,真令我花子佩煞愧煞!無怪能被武林推為‘十二金剛’中的一枝獨秀!”
司馬玠連搖雙手,謙謝說道:“老人家千萬不要如此,這‘一枝獨秀’四字,若是傳人那位心高氣傲的‘粉黛金剛’耳中,難免又生風(fēng)波,我也將吃不消而兜著走呢!”
熊華龍失笑說道:“老弟既不欲露本來面目,讓那諸葛蘭一頭,此去參與姜夫人的‘封爐贈寶’大會,卻改用什么名字?”
司馬玠略一尋思,含笑答道:“我也學(xué)學(xué)那位諸葛姑娘,采取原名首尾兩字略加變化,叫做‘施玉介’吧!”
熊華龍點頭一笑,忽然目光一注,雙眉微剔地,詫聲叫道:“老弟你看,那是什么東西?”
司馬玠順著熊華龍注目之處看去,只見一條山溪之內(nèi),浮滿了死魚死蝦,逐流而下,不禁皺眉說道:“申屠豹那廝,真正造孽,這種情況,定是他暗灑毒粉,被諸葛蘭的”無形罡氣“*散飄墜溪中,以致把無辜魚蝦毒死不少!”
熊華龍指著山溪說道:“這溪水流向前去,若是被人誤飲,豈不……”
司馬玠搖手笑道:“老人家不必憂慮,一來溪流若遠,毒力自消!二來水面又有大量死魚死蝦,可使近處山民,見狀知戒!但為防萬一起見,我再犧牲兩?!镜ぁ?,投入溪中,便算有人誤飲,也不妨事了!”
說完,果然取出兩粒白色靈丹,投入溪水之內(nèi)。
等這一位“風(fēng)塵酒丐”,和一位“玉金剛”,趕到百寶崖頭,姜夫人的“封爐贈寶大會”,恰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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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本是姜夫人的六十九歲生辰,但這白發(fā)飄逸的江湖女杰,卻并未以甚豐盛酒宴,招待與會豪雄。
她所住之處,是“百寶崖”近崖頭的一片廣大石坪以上的幾間茅屋。
姜夫人便在廣大石坪之上,設(shè)下二、三十個座位,煮了幾壺苦茶,與赴會群豪,互相茗話。
司馬玠一上石坪,便對熊華龍悄悄說道:“熊老人家,我們找個不引入注目之處,隨意落座好了?!?/p>
熊華龍點點頭,向姜夫人遙遙把手一拱,便在一株古松之下的座位落座。
也不知這位“風(fēng)塵酒丐”,是有意如此?或是無心巧合?
竟與化名“朱楠”的諸葛蘭、許大昌等人,坐在鄰近。
許大昌、戚春雷、樊振兄弟,認(rèn)識這位“風(fēng)塵酒丐”,趕緊起身招呼,并為諸葛蘭引介說道:“朱兄,這位便是‘風(fēng)塵酒丐’,熊華龍熊老人家!”
諸葛蘭知道這“風(fēng)塵酒丐”,人極風(fēng)趣,在武林中齒德俱尊,遂也站起身形,抱拳笑道:“在下朱楠,久聞老人家俠名,今日識荊,實為幸事!”
熊華龍呵呵笑道:“朱老弟不必捧我,你那一席正言讜論,把‘毒金剛’申屠豹罵得抱頭鼠竄,連此處都無臉前來,才是真正足以譽滿江湖的快人快舉!”
幾句話兒,把諸葛蘭聽得瞪著兩只黑白分明的俊眼,向熊華龍呆呆發(fā)怔!
熊華龍笑道:“朱老弟有所不知,我和這位施玉介老弟,比申屠豹到得更早,是藏在那株參天古木的近樹頂處,故而才靜靜欣賞了朱老弟的那樁杰作!”
理由雖已解釋清楚,但諸葛蘭卻玉頰飛紅,把兩道冷電似的目光,對熊華龍、司馬玠二人,著實盯了幾眼!
確也難怪,以諸葛蘭這等功力,當(dāng)時居然不知樹上另外藏的有人,叫她怎不心中驚詫?
司馬玠弄不懂熊華龍為何如此?暗恨他隨口多話惹事生非,遂趕緊岔開話頭,向諸葛蘭抱拳笑道:“朱兄,那申屠豹老毒物不曾來參與這姜夫人的‘封爐贈寶大會’嗎?”
諸葛蘭因?qū)Ψ绞呛ο鄦?,未便不答,只好點頭說道:“申屠豹知道小弟在此,大概不好意思前來,‘十二金剛’中,只有那‘瘦金剛’孫一塵,正坐在姜夫人的身側(cè)!”
說至此處,姜夫人端茶起立,咳嗽一聲,目掃群雄,緩緩說道:“老婆子此次因年邁不堪勞累,立意永遠封爐,決不再為己為人,鑄制任何刀劍暗器,并將手邊幾件小巧之物,轉(zhuǎn)贈武林友好……”
群豪聽得不約而同地,起了一陣掌聲!
這陣掌聲,代表了他們對姜夫人封爐之舉致賀,也代表了他們向姜夫人致謝贈寶之意。
姜夫人飲了一口茶兒,俟掌聲停歇以后,又復(fù)微笑說道:“這‘封爐贈寶’之舉,只是我老婆子的一點私衷,并未具帖相邀,根本談不上‘大會’二字,誰知江湖人物,輾轉(zhuǎn)傳言,今夜竟仍有二十四位武林高朋,到了‘百寶崖’頂……”
司馬玠趁著姜夫人發(fā)話之際,目光電掃全場,見除了主坐姜夫人,和兩名青衣侍婢之外,赴會來賓,果是二十四位。
石坪上除了茶座,還陳列著一只巨大火爐,爐上有只鐵鼎,但爐中無火,想是姜夫人平時煉劍煉藥之用?
這時,姜夫人繼續(xù)笑道:“老婆子不再涉足江湖,準(zhǔn)備贈人之物,只有三樣,粥少僧多之下,不得不于贈物之際,略加甄拔,在座賓朋,誰能秀邁群倫,誰就獲得老婆子所贈之物……”
群豪又復(fù)報以一陣掌聲!
姜夫人向爐上鐵鼎,看了一眼,面含微笑說道:“我所出甄拔題目,有文有武,諸位不妨盡展所長,但今夜是我老婆子六十九歲生辰,也是我封爐歸隱之日,諸位可以逞能奪寶,卻不可以有意氣相爭的血腥場面……”
群豪一片默然,代表了對姜夫人所提不流血原則的無言遵守!
姜夫人轉(zhuǎn)過面來,指著那位“瘦金剛”孫一塵,含笑說道:“今夜更感榮幸,竟有‘十二金剛’中的‘瘦金剛’孫大俠,寵 降與會,孫大俠是當(dāng)代武林的泰山北斗,少時一項文的甄拔,由我主試,兩項武的甄拔,便煩請孫大俠的高明法眼,加以評斷!”
瘦金剛孫一塵聞言,方自兇睛一閃,電射寒芒,姜夫人卻又笑道:“但孫大俠若不嫌我老婆子贈人微物,太以粗賤,也復(fù)見獵心喜參與甄拔之際,自然便不敢再勞動他擔(dān)任評判!”
司馬玠向熊華龍悄悄笑道:“老人家聽見了嗎?這位姜夫人相當(dāng)高明,她先把‘瘦金剛’孫一塵捧得高高,使這著名老魔,為顏面所拘,不好意思再恃技逞兇,橫行霸道!”
熊華龍點頭笑道:“姜夫人用心雖苦,但少時取出寶物,‘瘦金剛’孫一塵貪念必?zé)?,恐怕顧不得什么武林身份??/p>
司馬玠壓低語音,揚眉說道:“他敢?這是公平競技,人人均可參加,若是不顧身份,恃技胡 行,恐怕不必等我們出手,那位自稱‘朱楠’的‘粉黛金剛’諸葛蘭,便不會容他猖獗!”
這時,姜夫人從主座之上,站起身形,緩步走到那巨爐鐵鼎之前,伸手在鼎中取出一只徑約三寸,人指粗細(xì)的精致金環(huán),高高舉起,向與會群雄,含笑問道:“諸位武林高朋,有誰認(rèn)得我老婆子所鑄自用,但生平僅僅用過一次的這件暗器?”
赴會群雄,無人答話,包括了“瘦金剛”孫一塵,和“粉黛金剛”諸葛蘭在內(nèi)。
這樁問題,本難答復(fù),因此事不關(guān)武功,只是見識,姜夫人生平僅僅用過一次的獨門暗器,自難有人能說出來歷!
熊華龍見無人答話,便雙眉微揚,打了一個“哈哈”。
姜夫人聞得笑聲,目注熊華龍,點頭叫道:“熊大俠游戲風(fēng)塵,德高識廣,大概認(rèn)得出我這……”
熊華龍不等姜夫人再往下說,便自起立笑道:“老花子坐得稍遠,又復(fù)老眼昏花,看不出是不是夫人昔日用來于岱頂降魔的‘紅線金環(huán)’?”
姜夫人微笑說道:“熊大俠果然見識超人,你既然認(rèn)出我這‘紅線金環(huán)’,索性就請你一并代為說明它的構(gòu)造用法好嗎?”
熊華龍怪笑說道:“夫人怎么先考起我老花子來了?我哪里說得出這‘紅線金環(huán)’妙用,只知道此環(huán)是以地煞之?dāng)?shù)七十二圈‘風(fēng)磨銅絲’,色作金黃,卻有三圈,色作朱赤,故而看將上去,這枚金環(huán)的環(huán)身中央,似乎鐫有三根朱紅細(xì)線……”
姜夫人接口笑道:“熊大俠解釋得差不多了,我只要補充幾句!”
說完目掃群雄,朗聲又道:“這七十二圈‘風(fēng)磨銅絲’,雖然看來極細(xì),但卻無堅不摧,略貫內(nèi)家真力,便足斷金入石,尤其所雜三根朱紅細(xì)絲,更具奇毒,見血封喉,中人立死!”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回頭看著那位“瘦金剛”孫一塵,含笑問道:“孫大俠,你對于老婆子的這只‘紅線金環(huán)’,有無興趣?”
孫一塵因姜夫人一口一聲“孫大俠”,把自己捧為當(dāng)代武林的泰山北斗,自然不得不略端身份,搖了搖頭,獰笑說道:“我還真沒興趣,因為武功到了老夫這等火候,談笑皆可卻敵,業(yè)已不屑于使用暗器!”
諸葛蘭聽了孫一塵這番話兒,不禁嘴角微撇,哂然不屑地,冷哼一聲!
孫一塵聞得哼聲,雙目兇光頓熾,惡狠狠地投注向諸葛蘭所坐之處!
熊華龍悄向司馬玠道:“司馬老弟,好戲快開場了,這位諸葛蘭姑娘,大概看不貫孫一塵的賣味驕狂之態(tài),會發(fā)發(fā)‘金剛脾氣’,給他一點顏色!”
姜夫人也看出孫一塵目中兇芒如電,已然殺氣騰眉,遂趕緊把那只“紅線金環(huán)”,向他遞去,并含笑叫道:“孫大俠,你既對此毫無興趣,老婆子便煩你以超然地位,主持甄拔,看看這只‘紅線金環(huán)’,應(yīng)該贈送哪位?”
孫一塵兇睛微轉(zhuǎn),接過“紅線金環(huán)”,也不起身,仍然大咧咧地,坐在椅上,目光一掃群雄嘿嘿笑道:“來參加今夜盛會的,都是武林人,所謂‘甄拔’,自然離不開一個‘武’字!
老夫秉公而斷,誰能在這只‘紅線金環(huán)’上,表現(xiàn)出超邁群倫的精妙功力,姜夫人的這枚金環(huán),便歸他所有!“孫一塵語音方話,立有一人,起立答道:“孫大俠,在下婁方,愿意當(dāng)場獻丑!”
孫一塵知道這婁方號稱“妙手飛魔”,是個精于暗器手法的八閩劇寇,遂點頭微笑道:“婁朋友,請表演吧!”
邊自說話邊自把那只“紅線金環(huán)”,向婁方凌空拋過。
婁方接環(huán)在手,向?qū)O一塵略一躬身,并對“紅線金環(huán)”,看了兩眼,覷準(zhǔn)石坪邊上的一株大樹樹干,揚手?jǐn)S去。
金環(huán)出手,只是一道金虹,但飛到距離樹干,約莫三尺之處,卻突然一散!
一道金虹,散成數(shù)十個細(xì)細(xì)寒芒,宛如一蓬光雨,上下左右地,急漩亂飛,其中決無任何一圈寒芒,打中在樹干之上。
直等無數(shù)寒芒,漫空飄閃,從各個不同角度,轉(zhuǎn)折飛回,才一片“奪奪”連聲,完全嵌入樹桿!
婁方面有得色,縱到樹前,把細(xì)細(xì)“風(fēng)磨銅絲”‘一齊起下,仍然合成一只“紅線金環(huán)”,交 還給孫一塵,但那株大樹,也就亂葉紛落,仿佛立告枯萎而死!
熊華龍低聲叫道:“司老弟看見沒有?那三根紅細(xì)圈上所含毒力,果然厲害無比!”
司馬玠方一點頭,孫一塵已目掃群雄,揚眉說道:“適才婁朋友所表現(xiàn)的‘飛環(huán)散聚’手法,相當(dāng)不弱,不知還有哪位自信能勝過他嗎?”
孫一塵話音剛完,有個嬌滴滴的女人口音,應(yīng)聲答道:“婁朋友飛環(huán)散聚的手法雖高,但卻有兩個缺點!”
發(fā)話之人,是個年約花信,姿容雖美,但卻風(fēng)情極蕩的紅衣少婦 。
孫一塵目光略注,含笑問道:“是‘追魂伽女’戈姑娘嗎?”
紅衣少婦 在座上起立,妙目流波,向?qū)O一塵抱拳為禮,媚笑說道:“戈妙香參見孫老人家俠駕!”
孫一塵點了點頭,目注戈妙香道:“戈姑娘不妨指出‘妙手飛魔’婁朋友的手法缺點何在?”
戈妙香仿佛交 際手腕相當(dāng)周到,在答話之前,先向“妙手飛魔”婁方,含笑看了一眼。
婁方笑道:“戈姑娘盡管批評,婁方恭聆芳教!”
戈妙香媚笑一聲,揚眉說道:“婁朋友‘散環(huán)法’不錯,聚環(huán)法稍差,因為那七十二圈‘風(fēng)磨銅絲’,不是分七十二處,分布平均地嵌在樹桿之上,大概只有五十八處光景,何況,每只銅圈的入木情況,也略嫌深淺不一!”
婁方聞言之下,不禁駭然,暗驚這“追魂伽女”戈妙香,好敏銳的目力!
孫一塵點頭笑道:“戈姑娘的評論頗高,但武功之道,輕在能說,重在能做,你能改進婁朋友的缺點,照樣做一遍嗎?”
戈妙香嫣然一笑,目閃媚光答道:“戈妙香不必學(xué)步婁朋友適才所為,卻愿以另一種手法,求教于各位高朋貴友!”
孫一塵含笑舉起“紅線金環(huán)”,戈妙香款擺腰肢,幾個春風(fēng)俏步,走到孫一塵身前,接過“紅線金環(huán)”,便即向空一擲!
金環(huán)才一出手,便告漫空散飛,宛如在夜空之中,撒了一片金網(wǎng),映著蟾輝月色,端的好看煞人!
七十二圈寒光先是飛向四外,幾個漩回飄轉(zhuǎn)之后,四外飛回,仍然整整齊齊地,自動合成一只金環(huán),落在“追魂伽女”
戈妙香的手內(nèi)!
孫一塵“哈哈”大笑,目注婁方問道:“婁朋友,你服是不服?”
婁方一來確實覺得戈妙香之技,高于自己,二又看出孫一塵似乎惑于美色?有點袒護這“追魂伽女”之意,遂極為識趣地一抱拳,應(yīng)聲答道:“戈姑娘絕藝驚人,婁方心服口服!”
孫一塵偏頭目注姜夫人道:“姜夫人,看來你這只‘紅線金環(huán)’,大概要送給戈姑娘了!”
熊華龍聞言,眉頭一皺,對司馬玠悄然叫道:“司馬老弟,趕緊出手……”
司馬玠笑道:“出手則甚,我又不用暗器?”
熊華龍道:“老弟雖不用暗器,也不能使這‘紅線金環(huán)’,落人戈妙香的手內(nèi)!因為這‘追魂伽女’,異常蕩淫毒兇,她若獲得這厲害暗器,不知將多殺多少人?多造多少孽!”
司馬玠聽熊華龍這樣說法,劍眉微軒,正待發(fā)話,卻見那位姜夫人,向?qū)O一塵含笑說道:“戈姑娘之技,確已驚人,但今日老婆子贈寶之舉,首重公平,孫大俠何妨再問問各位高朋中,有沒有格外驚人之藝?”
姜夫人這樣一說,孫一塵自然不便把那“紅線金環(huán)”,立即裁定送給戈妙香,只好目掃群雄,冷問道:“有沒有哪位自認(rèn)勝過那戈姑娘……”
一語方出,已有人朗聲答道:“有!”
戈妙香本來幾乎已欲將那“紅線金環(huán)”,套上自己手腕,如今聽了這個“有”字,不禁銀牙微咬,向語聲發(fā)處,投過一瞥!
她這一瞥眼光,原本含蘊著無窮憤恨仇毒,臉上神色,也頗陰森冷酷!但卻在剎那之間,把憤恨眼光,和陰森神色,全化作滿面春風(fēng)笑意!
為什么?因為開口答這“有”字之人,是“粉黛金剛”諸葛蘭!
不太難看的女人,扮成男人,便已相當(dāng)漂亮,何況諸葛蘭。
是位落雁沉魚傾城傾國的絕代佳麗?
她易釵而弁之下,那份美、那份秀、那份朗、那份瀟灑、那份俊逸,委實看煞夷光,妒煞衛(wèi)玠,足令任何女子,為之神迷心醉,一見生情,何況這位“追魂伽女”戈妙香,更是風(fēng)流 無比的欲海蕩婦?
戈妙香一見諸葛蘭傲然卓立的風(fēng)韻器宇,立時怒念全消,連手中“紅線金環(huán)”,也忘了交 還孫一塵,只把兩道水汪汪的眼球,死盯在諸葛蘭的臉龐上!
孫一塵目光微注,便看出這答話的藍衫秀士,正是適才對自己冷哼之人!
他自嘴角間,浮起一絲獰笑,向諸葛蘭冷冷問道:“娃兒報名,你也會用暗器嗎?”
“娃兒”兩字,已顯老氣橫秋,“你也會用暗器嗎”一語之中,更是充分流露出對諸葛蘭的輕視不屑意味!
諸葛蘭暫時忍氣,不去理他,只是眉揚答道:“我叫朱楠,一向不用暗器!”
這句答話,聽得孫一塵為之一怔,眉頭微皺,又向諸葛蘭問道:“你說一向不用暗器,怎又自信能強過戈姑娘呢?”
諸葛蘭答道:“你方才說誰能在這只‘紅線金環(huán)’之上,表現(xiàn)出超越群倫的精妙武功,誰就是金環(huán)得主,又沒有規(guī)定非比暗器發(fā)放手法不可!”
孫一塵被頂撞得無法答話,心中更氣地獰笑問道:“這樣說來,你并不精于發(fā)放暗器之道,只是擅于收取……”
諸葛蘭不等孫一塵話完,便即接口說道:“不必,我既不愿發(fā),也不愿收!”
孫一塵越發(fā)驚奇,注目問道:“不發(fā)不收,你卻如何表現(xiàn)功力?”
諸葛蘭異常爽朗干脆地,應(yīng)聲答道:“挨!”
司馬玠聽的出神,忍不住撫掌贊道:“好爽脆的答復(fù),‘粉黛金剛’,委實可愛……”
他是在出神忘形之下,這句話兒,遂忘了壓低語音!
諸葛蘭秀眉微揚,螓首略偏,向這位形相頗為猥瑣的“玉金剛”司馬玠瞪了一眼!
熊華龍暗中在桌下伸過腳去,把司馬玠輕輕碰了一下。
司馬玠這才警覺自己忘形失言,不禁臉上一紅,耳根一熱!
孫一塵聽了那個“挨”字,兇心頓起,目光冷注諸葛蘭,陰惻惻地問道:“朱楠,你挨什么?你挨得起‘紅線金環(huán)’?”
諸葛蘭哂然答道:“我若挨不起這‘紅線金環(huán)’,還會想要這‘紅線金環(huán)’嗎?”
孫一塵目閃厲芒,向那位手持‘紅線金環(huán)“,兩道似水目光,仍盯在諸葛蘭身上的”追魂伽女“戈妙香,沉聲叫道:”戈姑娘!“一聲斷喝把戈妙香從神迷心蕩中喝醒,玉頰微紅地,向?qū)O一塵陪笑說道:“孫老人家,有何吩咐?”
孫—塵道:“這姓朱的娃兒,自詡鋼筋鐵骨,能挨‘紅線金環(huán)’,戈姑娘不防盡力施為,掂掂他到底有多少份量?”
戈妙香聞言之下,心中好生為難!
因若不出手,或出手有所保留,自然瞞不過孫一塵,會使這位難纏惹的“瘦金剛”心中不悅!
若是認(rèn)真出手,則慢說那三枚“赤紅毒圈”,見血必死,就是其余六十九枚‘風(fēng)磨銅圈’,也無堅不摧,自己怎忍心把朱楠這樣一位風(fēng)流 絕代的美男子,俏英雄,斃于“紅線金環(huán)”
之下?
就在“追魂伽女”戈妙香深感為難之下,來了解圍之人!
所謂“解圍之人”就是諸葛蘭自己!
原來孫一塵命令戈妙香出手的話兒剛完,諸葛蘭已向他連搖雙手說道:“不行,不行,我不要由戈姑娘出手!女孩兒家縱或手法靈巧,真力畢竟稍弱,我縱挨得起時,又有什么光采?”
戈妙香心內(nèi)一寬,孫一塵又對諸葛蘭冷笑問道:“你覺得由誰出手,才有光采?”
諸葛蘭毫不遲疑地,應(yīng)聲答道:“你!今日會場之中,大概只有你這威震武林的‘瘦金剛’出手,才可充份發(fā)揮‘紅線金環(huán)’的威力,也才可考驗得出我是否有金身不壞之能!”
一番話兒,震驚四座,“瘦金剛”孫一塵更是發(fā)出一陣詫怒交 進的冷笑!
笑畢,孫一塵面罩寒霜,厲聲喝道:“戈姑娘,拿來!”
戈妙香無可奈何,只好拋過“紅線金環(huán)”,但心中卻為諸葛蘭捏了一把冷汗!
眼看“紅線金環(huán)”所化金虹風(fēng)到,孫一塵并不伸手去接,倏然雙眉一挑,揮掌凌空劈出!
掌風(fēng)到處,硬把一道粗粗金虹,震成七十二道細(xì)細(xì)金光,挾著攝人心魂的“噓噓”銳嘯之聲 ,向諸葛蘭密罩而落!
金光威勢,足足籠罩了丈許方圓,任是諸葛蘭身法再快,她也不及躲閃!
戈妙香正自心中一酸,卻見諸葛蘭寶相外宣,神儀內(nèi)凝地,面含微笑,巍立如山,仿佛對當(dāng)空罩落的七十二道金光,完全視如無物?
金光落處,只起了“錚錚錚”三聲輕微脆響,然后便一齊收斂!
諸葛蘭更漂亮了,因為她那件寶藍儒衫之上,竟粘掛著精光閃閃的六十九枚細(xì)細(xì)“風(fēng)磨銅圈”,絕似繡上了不少美麗花樣,!
她緩緩伸手,一枚一枚地,從身上摘下六十九枚‘風(fēng)磨銅圈’,合成一只金環(huán),并低頭向地下三小堆朱紅碎粉看了一眼,抬首微揚,對姜夫人含笑叫道:“三枚毒環(huán)既碎,夫人萬孽皆消!在下以這點施為,權(quán)充薄禮,敬祝夫人生辰愉快,百壽康寧!至于所剩六十九枚”風(fēng)磨銅囤“朱楠卻腆顏拜登嘉貺,留待日后,為夫人造福江湖的了!”
說完,把那只“紅線”已無的“金環(huán)”,徐徐套上右腕!
一片掌聲,如雷響起,其中包括了面含微笑舶姜夫人,卻不包括那驚的目瞪口呆,氣得全身發(fā)抖的“瘦金剛”孫一塵在內(nèi)!
鼓掌贊好之人中,有兩人鼓得最是起勁!
一個是對朱楠醉心的“追魂伽女”戈妙香,一個是對諸葛蘭傾心的“玉金剛”司馬玠!
“瘦金剛”孫一塵如今是怒又怒不得,走又走不得,只得面色微赤,帶著滿懷驚羞,默然坐下。
羞的是自己盛名之下,當(dāng)著這多武林人物,居然出乖露丑!
驚的是這朱楠是何來歷?年歲輕輕,竟具這高武功?練有“護身罡氣”,并到了斂放如意的地步!
孫一塵羞容未褪,驚心未定之間,姜夫人又走到鐵鼎之旁,取出一柄長才尺二,色若爛銀的匕首,向群雄含笑說道:“這柄匕首,是我精心淬煉之物,鋼質(zhì)火候,無不上乘,縱然比不上前古‘魚腸’,但水?dāng)仳泽?,陸殺獅象,截金斷玉,吹毛折發(fā)等等,也不會遜色多少!”
說至此處,仍復(fù)笑顧孫一塵道:“孫大俠,你對這柄匕首,有無興趣?”
孫一塵尚未答話,諸葛蘭已自朗聲笑道:“姜夫人,你這句話兒,多問的了,方才孫大俠已然說過,武功到了他這等火候,談笑皆可卻敵,哪里會看得上這柄小小匕首,而降尊紆貴地,與其他人物,較量爭奪?”
孫一塵氣得怪叫一聲,接口說道:“誰說我看不上?我偏要參與較技,爭奪這柄匕首!”
“瘦金剛”一說參與較技,全場人物,個個鴉雀無聲!
諸葛蘭笑道:“孫大俠這一自貶身份,欲獻絕藝,聲威服眾,無人敢與競爭,看來這柄匕首,是你的了?”
孫一塵咬牙說道:“別人不敢,你大概敢?”
諸葛蘭雙眉略挑,目閃神光笑道:“孫大俠適才不是叫我小娃兒嗎?常言道:”初生之犢不畏虎‘,我就犯犯虎威,敬以雞肋,一當(dāng)尊拳如何?“孫一塵勃然起身,姜夫人搖手笑道:“孫大俠暫息雷霆,老婆子想把原定秩序,略為更動一下!”
孫一塵愕然問道:“更動什么?”
姜夫人笑道:“孫大俠是成名俊杰,這位朱楠老弟,也是秀出豪雄,你們較技一事,定然精彩絕倫,應(yīng)該移作今日盛會的壓軸好戲!”
孫一塵本是功力極高的內(nèi)家好手,如今也覺自己過于激怒,氣躁神浮,現(xiàn)在不是與強敵拼斗之際,遂吸了一口長氣平靜下來,徐歸原座,向姜夫人含笑說道:“我明白了,夫人要把另外一項文的甄拔,提前舉行,孫一塵敬如尊命!”
司馬玠看在眼中,向熊華龍悄悄笑道:“熊老人家,這‘瘦金剛’孫一塵分明嗔念大動,氣機已現(xiàn),如今竟能天君又朗,釋躁靜矜,足見修為甚深,名非虛得,少時真要代那位諸葛姑娘,留神掠陣,莫令有了差錯!”
這時,姜夫人命人送給所有赴會群雄每人一份紙筆。
群雄方自莫明其妙,姜夫人已從那只鐵鼎之中,取出一個小小信封,向群雄含笑說道:“這信封之中,是張極驗藥方,功能療傷祛毒,對于濟世活人,大有效用!如今老婆子出一簡單對聯(lián),請各位隨意作對,不書姓名,匯投鼎中,由老婆子審校出意義最佳,文詞最工的一位,便以這藥方相贈!”
說完,取過一張白紙,在紙上寫了“劍道”兩字,向群雄略一展視,朗聲笑道:“這‘劍道’二宇,便是上聯(lián),諸位請隨意作對,自行投向銅鼎以內(nèi)!”
熊華龍笑向司馬玠道:“司馬老弟,這張藥方兒,功能療傷、祛毒,有益于濟世活人,你要不要加以爭???”
司馬玠笑道:“這與毒辣暗器不同,我當(dāng)然想要,但卻未必對得工穩(wěn),要到手呢?”
熊華龍取出酒壺,飲了一口笑道:“以老弟經(jīng)天緯地之才,對于這區(qū)區(qū)二字‘聯(lián)語’,無非牛刀小試……”
話猶未了,司馬玠已提筆寫了兩個字兒,折疊起來,走向銅鼎。
等他走到鼎邊,諸葛蘭也已到達。
司馬玠退后一步,讓諸葛蘭先把所作對聯(lián),投人銅鼎之內(nèi)!
他雖彬彬有禮,諸葛蘭卻仍神色冷然,向司馬玠白了一眼!
熊華龍看在眼中,暗暗好笑,等司馬玠歸座以后,向他低聲叫道:“司馬老弟,你知不知道那位‘粉黛金剛’,為何對你白眼相加,不垂青眼?”
司馬玠摸摸自己的面頰,苦笑答道:“大概是嫌我這副猥瑣樣兒,長得姥姥不疼,舅舅不愛!”
熊華龍搖頭笑道:“不對,堂堂俠女,怎會以貌取人?我覺得她定是聽你適才失神喊出‘粉黛金剛’四字,知道被你看破行藏,有點不大高興!”
司馬玠臉上微紅,皺眉說道:“我承認(rèn)適才失態(tài),老人家認(rèn)為此事應(yīng)如何補救?”
熊華龍想了一想,搖頭笑道:“凡事越描越黑,不必設(shè)法補救,我們且見機行事便了,最多老弟索性揭明身份。讓她看看‘玉金剛’極為英挺俊美,絕非猥瑣討厭的本來面目就是!”
司馬玠對他瞪了一眼,劍眉雙蹙,正要發(fā)話,熊華龍手指銅鼎,怪笑說道:“老弟,姜夫人已開始審核鼎中,應(yīng)答聯(lián)語,且看老弟能否中選?以及那張濟世活人的藥方兒,究竟由何人所得?”
司馬玠默然看去,見姜夫人從鼎中取出兩張紙兒,向群雄笑道:“天下事奇巧萬分,應(yīng)答聯(lián)語中,有兩份聯(lián)語,完全相同,意義文詞,更復(fù)佳絕,老婆子決定以此論元,請落空諸位,莫要介意才好!”
場中響起一片掌聲,表示與會群雄,信任姜夫人所作審核,必然公允!
姜夫人慢慢打開手中兩張紙兒,只見紙上書法,一系“瘦金”,一系“章草”,寫的全是“天心”二字!
熊華龍喜道:“司馬老弟,我認(rèn)得那‘章草體’的‘天心’二字,是你所書,但‘瘦金體’的‘天心’二字,卻不知是誰……”
他的語音未了,姜夫人業(yè)已含笑說道:“以‘天心’,對‘劍道,,不單字面工整文詞典雅,意義更十分高雋!雖精’劍道‘,莫悖’天心‘,這正是武林人物,于血腥江湖中,濟世救人的立身正旨!請問諸位高明,老婆子以此論元,選得可公正嗎?”
場中群雄,答以一片如雷掌聲!
姜夫人滿面欣慰地,揚眉笑道:“如今,我請以‘天心’應(yīng)答的兩位高明,站起身來,接受老婆子的微薄之贈!”
場中緩緩站起兩人,一個是化名“施玉介”的“玉金剛”
司馬玠,一個是化名“朱楠”的“粉黛金剛”諸葛蘭。
熊華龍突然“哈哈”大笑地,高聲叫道:“二人‘同心’,其利斷金,這事委實妙到極處也巧到極處,真是—段足以流傳百世的武林佳話!”
諸葛蘭似乎覺得“二人同心”暨“武林佳話”等語,有點刺耳,又向這位“風(fēng)塵酒丐”,投過一瞥白眼!
姜夫人因已知道諸葛蘭的化名,遂僅向司馬玠問道:“這位老弟尊姓大名?”
司馬玠抱拳笑道:“在下姓施,小字玉介。”
姜夫人笑道:“施老弟既與朱楠老弟答案相同,老婆子想把這張藥方,再抄一份……”
司馬玠連搖雙手,截斷姜夫人的話頭說道:“不必不必,朱兄才思敏捷,答案先成,也比我先投入鼎內(nèi),這張藥方,讓給朱兄……”
諸葛蘭雙眉一挑,冷笑說道:“我不承情,誰要你讓?”
司馬玠知道女孩兒家情性,多半嬌縱,既已對于自己不滿,此時再陪小心,也是徒然,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頭地,軒眉笑道:“朱兄不要我讓,可敢和我賭嗎?”
諸葛蘭怎會對他示弱?接口問道:“怎樣賭法?”
司馬玠指著“瘦金剛”孫一塵,向諸葛蘭含笑問道:“少時,朱兄不是要和這位‘瘦金剛’孫一塵,互相較技,爭奪姜夫人的那柄罕世匕首嗎?”
諸葛蘭點頭說道:“不錯,此事與你何干?”
司馬玠笑道:“我們便以此事,作為打賭如何?倘若朱兄勝得此陣,這張藥方便歸你所有,否則,便歸我所有!”
諸葛蘭以豪氣凌云的高傲神色,向“瘦金剛”孫一塵投過不屑一瞥,頷首答道:“我接受這種賭法……”
語音略頓,向姜夫人抱拳笑道:“不知夫人對于此事……”
姜夫人接口笑道:“這張藥方兒,已是朱施兩位老弟共有之物,你們有權(quán)對它作任何安排,不必再征詢我老婆子意見的了廠諸葛蘭見大會主人,已不表示意見,遂目光微注那位”瘦金剛“孫一塵,軒眉叫道:”孫大俠,你打算如何賜教?如今該唱唱我們這出壓軸戲了!“孫一塵雙目目光微揚,凝注空中,好似不曾聽見諸葛蘭叫陣之語,竟未予置答!
熊華龍悄向司馬玠道:“司馬老弟,你認(rèn)為這‘瘦金剛’孫一塵,是在耍甚花樣?他為何不答理諸姑娘的叫陣之語?”
司馬玠略為尋思,低聲答道:“我覺得孫一塵似乎心神旁鶩,也許是正有人運用‘蟻語傳聲’功力,在對他耳邊,悄悄說話?”
熊華龍同意司馬玠這種見解,瞿然說道:“老弟看法高明,若照這樣說來,孫一塵居然還有黨 羽在側(cè)……”
司馬玠接口笑道:“故而,我們要特別為那位‘粉黛金剛’,留神掠陣,千萬莫使她中了孫一塵的什么陰謀毒計!”
這時,諸葛蘭因見孫一塵對自己未加答理,不禁秀眉雙挑,又復(fù)叫道:“孫大俠,你聽見我的話嗎?怎的……”
話方至此,那位“瘦金剛”孫一塵突然收回凝注空中的目光,斜睨著諸葛蘭,縱聲“哈哈”大笑!
諸葛蘭被他笑得有點莫明其妙起來,皺眉問道:“你這樣笑法,究竟為了什么?”
孫一塵笑聲倏收,換了一聲仿佛含蘊有無窮感慨的悠長嘆息!
嘆罷,他方目注諸葛蘭,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江湖代有英雄出,各領(lǐng)風(fēng)云數(shù)十年!孫一塵老矣,我何必還與你這樣秀發(fā)有為的老弟臺,起甚爭強斗勝之念?”
這幾句話兒,說得不像是位惡名卓著的老魔頭,竟像是一位頗愛獎掖后進而又胸襟曠達的前輩仁俠!
熊華龍低叫一聲,詫道:“奇怪,孫一塵這殺人不眨眼的老魔頭,居然悟道……”
司馬玠冷笑接道:“不然,語氣雖頗謙和,目光仍極陰鷙,我認(rèn)為這位‘瘦金剛’,是在‘笑里藏刀’!”
熊華龍道:“笑已顯然,刀卻安在?”
司馬玠笑道:“不到圖窮,怎會匕現(xiàn)?我們不必胡 猜,且看下去!”
諸葛蘭聽完話后,也覺大出意外地,目注孫一塵,愕然問道:“孫大俠,照你這樣講來,莫非不愿意和我動手!”
孫一塵表面上笑嘻嘻,實際上陰惻側(cè)地,搖了搖頭,揚眉答道:“爭勝是一回事,切磋則又是一回事,今夜風(fēng)萍聚合,定有前緣,我愿意與朱老弟留下百招紀(jì)念!”
諸葛蘭道:“百招以后呢?”
孫一塵怪笑道:“以后我另有安排,但斗滿百招再說……”
說至此處,把語音略為提高,目中精芒如電地,凝注在諸葛蘭身上,朗聲叫道:“朱楠老弟,你年歲雖輕,身負(fù)絕藝,是當(dāng)代武林中,秀邁群倫的祥麟威風(fēng),仙露明珠!孫一塵對你,決不敢倚老賣老,老弟留神,我要先進手了!”
語音未落,掌影業(yè)已漫天,“騰蛟舞風(fēng)”、“起陸龍蛇”、“虎撲鷹揚”等三絕招回環(huán)并發(fā),不但變化神奇,所挾掌風(fēng),更是呼呼生嘯,凄厲無匹!
熊華龍飲了一口酒兒,吐舌笑道:“乖乖,這位‘瘦金剛’,真是嘴甜心辣,一開始便下絕情,幸虧對手是功力比他只高不弱的‘粉黛金剛’,換了我老花子時,就這起手三招便可能弄得灰頭土臉地,吃不消而兜著走了!”
說話之間,孫一塵是三招連著三招,再加上三招,一共攻出了九招奇幻掌法!
諸葛蘭則倚仗著靈妙身法,一味飄閃躲避。
熊華龍詫道:“諸葛姑娘怎么只守不攻?”
司馬玠笑道:“這就是俠義人物的吃虧之處,她聽了孫一塵方才所說的冠冕堂皇之語,可能起了敬老心情,不好意思在一開始時,便鋒芒畢露地,*人太甚?”
熊華龍皺眉說道:“這樣不吃了虧嗎?”
司馬玠點頭說道:“豈僅吃虧,簡直吃虧太甚!因為雙方功力強弱,本就相去極微,諸葛姑娘心中,一存禮敬,必失先機,等到她覺出不對,拼力挽回,由落后轉(zhuǎn)為平衡,由平衡發(fā)動反擊之際,百招之?dāng)?shù),便告差不多了!”
熊華龍目注場中,看出司馬玠判斷之語,確實絲毫不錯!
瘦金剛孫一塵招招都是進手猛攻,每一招都攻得極兇極厲!
諸葛蘭起手幾招,確實心存禮讓,但后來卻連想禮讓都不行,身形已被孫一塵的翻飛掌影密密罩住!
她秀眉雙蹙,要想反擊,但對方掌法詭厲,壓力太強,一時之下,實難奪回先機,只好閃展騰挪,等待機會!
轉(zhuǎn)眼間,已有六七十招,諸葛蘭情況雖已略見好轉(zhuǎn),卻仍尚未能取得平衡局面!
整個會場之上,鴉雀無聲,所有赴會群雄,全自聚精會神地、欣賞這場罕見惡斗!
諸葛蘭好勝心切,雖然自保無慮,卻不甘就此終場!
她拼冒奇險,對于孫一塵一招“浪拍懸崖”,不予接架,竟反向?qū)Ψ焦コ鲆徽小巴粕教詈!保?/p>
孫一塵因另有打算,不肯與她硬拼,只得收招閃身,避過來勢!
諸葛蘭取得平衡,立即搶攻,不再是先前那等一味防守!
諸葛蘭在搶攻,孫一塵也不退,這二三十個回合,才是這兩位金剛的真打?qū)嵍罚?/p>
掌影幕天,掌風(fēng)如海,宛若狂濤四卷,威勢懾人!
觀戰(zhàn)群雄中,有功力稍差者,竟站不穩(wěn)腳,只好自行識趣地避向遠處。
司馬玠與熊華龍均是上乘法眼,自然看出兩位“金剛”
中,仍屬“粉黛金剛”略高半籌,換句話說,也就是諸葛蘭適才由落后轉(zhuǎn)為平衡,如今又由于衡漸趨領(lǐng)先局面!
翻翻掌影之中,突然響起諸葛蘭的朗脆語音叫道:“孫大俠好凌厲的掌法,常言道:”貨賣識家‘,你再接接我這’小諸天降魔九式‘!“熊華龍聽了“小諸天降魔九式”之名,不禁失笑說道:“女孩兒家,畢竟好勝!諸葛姑娘大概要把壓箱底的功夫,拿出來了?”
司馬玠搖頭笑道:“這‘小諸天降魔九式’,雖是威力極強的佛門絕學(xué),但孫一塵卻未必會容許諸葛姑娘施展!”
果然,諸葛蘭語音剛了,尚未施為,孫一塵便虛晃一掌,閃身跳出圈外,和顏悅色地,向諸葛蘭搖手笑道:“朱老弟,百招已滿,我有事要當(dāng)眾交代,你那‘小諸天降魔九式’,只好保留,且俟異日相遇,再續(xù)今宵緣會便了!”
諸葛蘭無可奈何,只得目注孫一塵,皺眉問道:“孫大俠,你有何事要當(dāng)眾交代?”
孫一塵先向司馬玠看了一眼,然后轉(zhuǎn)對諸葛蘭道:“朱老弟,你剛才是不是與那位施老弟打了賭,若能贏得匕首,那藥方兒也便歸你所得?”
諸葛蘭弄不懂孫一塵問話之意,點頭答道:“不錯,正是如此!”
孫一塵目中奇光電閃,揚眉笑道:“好,我如今甘心認(rèn)敗,這柄匕首,就算是朱老弟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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