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初戀：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3.初戀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我會承諾很多，實現(xiàn)很少，我們會面對面越走越遠，肩并肩悄然失散。你會掉眼淚，每一顆都燙傷我的肌膚。你應(yīng)該留在家里，把試卷做完，而不是和我一起交 了空白紙張。對不起，愛過你。
1
加班后12點，就去一家很熟悉的酒吧喝酒。酒吧里的女人都被別人摸來摸去，我沒有興趣摸田園犬，田園犬也沒有興趣摸我，就呼啦啦喝了好多。
田園犬說：“你知道八卦游龍掌講究的是先發(fā)制人，后發(fā)制于人嗎？”
我說：“制你妹，不如制服 誘惑。”
田園犬當場翻臉：“我嚴肅的時候你也嚴肅一點兒好不好？”
我心想，八卦游龍掌很嚴肅嗎？靠。
田園犬說：“所以說，在愛情里，一定要先去追求別人?！?/p>
我說：“追你妹，太沒面子了?！?/p>
田園犬說：“一定要先追，因為你先追，頂多一開始丟點兒面子。如果追到了，就說明你研究了她的愛好，迎合她的喜怒，你已經(jīng)慢慢滲透她的生活，等你厭倦她的時候，她卻已經(jīng)離不開你。因此，在結(jié)局里，一般提出分手的，都是先追求的那一個?！?/p>
我大驚失色：“太卑鄙了，太強大了，這算什么？”
田園犬喝了一杯：“如果打仗需要《孫子兵法》，那么談戀愛，需要的就是‘犬子兵法’?！?/p>
透過金黃色的啤酒，我突然發(fā)現(xiàn)，每個女人都有了姿色。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酒色。
先發(fā)制人，后發(fā)制于人，慢慢的，當她不放心自己，才把生命托付給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先發(fā)制人，先發(fā)離開。
2
六年級的時候，和班長同桌。當時總是班長拿第一名，我拿第二名，于是她是大隊長，我是中隊長。
大隊長和中隊長的最大區(qū)別，就在于一般舉行儀式的時候，她大聲喊：“賴寧，你是我們的驕傲！”而我站她旁邊，嚴肅地行少先隊禮，她不喊完，我不能把手放下來。
因為少先隊禮，老子恨死了賴寧。
有一天，來了個胖胖的班主任。她在上面自我介紹，我們在下面議論紛紛。
班長：“長得真胖?！?/p>
我：“這么胖，燉湯一定很好喝?！?/p>
班長：“才吃早飯你又餓了？”
我：“這么胖，我一定要得到她?！?/p>
胖胖的班主任宣布了一條最新規(guī)則，每天都要睡午覺，誰睡午覺不老實，班長就把他的名字記在本子上。
從那天開始，我每天都被班長寫在本子上。唉，老子真想改名叫作懋罱綮，記我名字的時候，也讓她多寫幾筆。
她越是記老子名字，老子越是不睡，要是早點兒讓老子學(xué)會生理衛(wèi)生知識，就一刀砍斷她臉部肌肉，再一刀割斷她文胸帶子。
我之所以知道她六年級就戴文胸，是一次她又記我名字，我就抓她辮子，被她逃脫，再抓，抓到一根松緊帶，大叫：“哇，這是什么？沒事把自己五花大綁干什么？”
結(jié)果她號啕大哭。
結(jié)果我要喊家長。
媽媽告訴我，這叫作文胸，男孩子不能隨便抓。
我心想：不是說應(yīng)該抓好文化，文胸也算是文字輩的，為什么不能抓？
等我長大后，再一次抓到文胸，悲哀地想，小時候沒有抓好文化啊，現(xiàn)在抓文胸都只能抓到A罩杯 ，抓不到D罩杯 的。
3
迎接期末考試，終于不用午睡。班長帶了一本課外讀物，《小王子》的繪圖本。她借給全班人看，我就硬憋著，不問她借。
全班人看完了，她在后面出著黑板報，我偷偷過去：“借給我看看好不好？”
班長：“不借?！?/p>
我：“你借我看，我送你文胸。”
班長咬住嘴唇，不理我了。
我惱羞成怒，暗想，這又哪兒觸犯你了！
在期末考試前，胖胖班主任給大家算總賬，所有被記名字的都要在水泥地上打手背。
一個一個被點名，我都做好從早上打到晚上的準備，結(jié)果始終沒有叫到我。
我心想，這個胖子，難道真的被我得到了？
期末考試后，就畢業(yè)了。
畢業(yè)當天，班長送我一個包皮裹，里面有兩樣?xùn)|西。
一是那本《小王子》繪圖本。
一是那個記名冊。
我打開記名冊，發(fā)現(xiàn)密密麻麻的記錄里，每一天，都有一個名字被圓珠筆涂成一個藍塊。
送我這個東西干什么？我莫名其妙。
直到初中，我的智商終于提升到一百之后，有天我才突然明白，那每一天的記錄里，藍塊下一定是我的名字！
在她交 本子之前，把我的名字都涂成了藍塊。
我沖回家，翻箱倒柜，找到了那個記名冊，在最后一頁找到了電話號碼。
可是我打那個電話號碼時，班長已經(jīng)搬家了。誰也不知道班長搬到了哪里。
于是在我的記憶里，班長永遠成為了一個美人。
更重要的是，這把我初戀的年齡，從六年級一下子提升到了大一。
嘆氣，這跨度也太大了吧。
4
大一的時候，女孩子姜微從外地來找我。她先給我一條綠箭口香糖。
我：“這是什么？”
姜微：“口香糖?！?/p>
我：“頂飽嗎？”
姜微：“你沒有東西吃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好不好？”
我：“沒有錢吃東西，老子還有錢打電話？”
姜微：“那這張電話卡你拿著?！?/p>
我：“都沒有東西吃了，我還要卡干什么？”
姜微：“那這張銀行卡你拿著。”
我突然淚水掉了下來，去你大爺?shù)碾娫捒?，去你大爺?shù)你y行卡，老子餓。
后來我和姜微打了半年電話。
我發(fā)現(xiàn)一個重要的訊息，女孩想我的時候，都是在打電話的時候哭。媽媽想我的時候，都是掛了電話后哭。
再后來，我發(fā)現(xiàn)很要好的朋友喜歡姜微。
于是我問姜微借了一千五百塊。
我把這十五張一百塊壓在枕頭底下。
沒有錢去吃飯的時候，不碰它。
沒有錢去網(wǎng)吧的時候，不碰它。
就連姜微打電話說，沒有錢交 學(xué)費的時候，我都沒有還給她。
嗯，結(jié)果朋友幫她交 了。
五年之后，他們結(jié)婚了。
我送了一千五百塊的紅包皮。
這個紅包皮里的十五張一百塊，都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我終于還掉了這十五張一百塊，留下了一張綠色的口香糖的包皮裝紙。
這張綠色的口香糖包皮裝紙，也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5
上高三的時候，我沒寄宿，住在學(xué)校教師樓邊上的一棟兩層小土房里。樓上住的是我，樓下住的是退休老校長。
永遠有電，永遠有水，通宵看武俠書從來不用手電筒，想回就回，想走就走，那吶喊奔放的生活！
你讀高三的日子，有我快活嗎？現(xiàn)在回想，都快活得想翻空心跟頭呢。
班主任是個孤獨而暴躁的老女人。我經(jīng)常因為她的孤獨，而被喊過去談心，因為她的暴躁，而在談完之后被怒罵。
悲憤之下，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早操不出，早讀不去，心情一旦不好，連早課都不上。
這叫什么？
魄力。
6
一天大清早，有人敲門。我開門，是個女生，還拎了個塑料袋子。
我心想，妓女生意怎么做到高中生這里來了？
女生：“你沒吃早飯吧？”
我：“不吃，滾?！?/p>
女生：“這么粗魯干什么？”
我：“就是這么又粗又魯?！?/p>
女生：“是別人托我?guī)Ыo你的?！?/p>
我：“別人是什么人？”
女生：“別人不想告訴你，不要算了。”
我：“不想告訴我？那就是不用我還了吧？”
女生：“送你的為什么要還？”
我：“哈哈哈哈，別人真好?！?/p>
女生走了，我一邊吃著麻團 和豆?jié){，一邊心想，別人太窮了，早飯送這個。
我班有朵?；?，爆炸美麗，爆炸智慧，學(xué)習(xí) 成績永遠是年級第一。
我的愿望是用法律制裁?；ㄍ瑢W(xué)，槍斃，或者幫我考試，以上二選一。
同桌的愿望是用法律制裁門衛(wèi)，這樣可以半夜偷偷溜到錄像廳看片子，看到一半喊老板換片！
幾年后，同桌被法律制裁了，他在承德當包皮工頭，偷稅漏稅拖欠工資，被判入獄三年。
當年我就知道這個同桌并非等閑之輩。一天約了我去城里打游戲，他居然還帶了一個豬頭妹。
打到半夜，他問我借鑰匙，說要和豬頭妹住過去。
我還要打街霸，用鑰匙和他換了十幾個銅板。
第二天大早就出了狀況，他們出房間時被樓下退休的老校長看見了。
幸好天色不好，老校長沒有認出女生是誰，不然和豬頭妹同居 ，太掉價了。
無奈天色不好，老校長也沒有認出男生是誰，我房間出來的肯定是我，太委屈了。
班主任開始找我談話，臉色凝重。
教導(dǎo)主任開始找我談話，臉色凝重。
副校長開始找我談話，臉色凝重。
我正在絕望地等校長找我談話，接著鋃鐺入獄，我是個流氓 啊流氓 ！一個還沒有摸過女生小手的流氓 ，哭跪。
突然校長就不找我了，老師們誰也不提這事了，突然就煙消云散。
我好奇得三天沒睡著覺。
某消息靈通人士私下和我說：“想知道為什么嗎？”
我：“想。”
消息人士：“十個銅板?！?/p>
我：“好?！?/p>
消息人士：“你知道?；ㄍ瑢W(xué)吧?！?/p>
我：“廢話?！?/p>
消息人士：“是她跑到校長那邊去，說那晚住在你房間的是她?！?/p>
我大驚：“這不玷污我的名聲嗎！”
消息人士：“滾，?；ㄍ瑢W(xué)是咱們學(xué)校高考狀元的唯一希望，是考取重點大學(xué)的唯一希望，哪個老師會碰她？她這么一說，自然就不追究你，事情就過去了啊?！?/p>
校花同學(xué)不但爆炸美麗，爆炸智慧，還爆炸偉大。
在爆炸偉大面前，未成年同居 就像天上的浮云一樣。
7
但我后來沒想到，?；ㄍ瑢W(xué)不比我們江湖中人，她是施恩圖報的。
從此，在?；ㄍ瑢W(xué)的要挾下，我參加早操，參加早讀，參加早課。
但?；ㄍ瑢W(xué)后來也沒想到這么做的弊端。
?；ㄍ瑢W(xué)：“張嘉佳，我們一起報考南浦大學(xué)吧？”我大驚失色：
“南浦大學(xué)？你以為我是校草？名牌大學(xué)，那他媽的是人上的嗎？”
“啪?！蔽业淖竽槺怀槟[。
?；ㄍ瑢W(xué)：“我們一起報考南浦大學(xué)吧？”
我：“你給我一百塊我就填?！?/p>
?；ㄍ瑢W(xué)：“給你一塊?！?/p>
我：“一塊？你怎么窮得像小白？”
校花同學(xué)：“小白是誰？”
我：“我家養(yǎng)的土狗，我在它脖子上掛了個一塊的硬幣?！?/p>
“啪?！蔽业挠夷槺怀槟[。
結(jié)果兩個人都填了南浦大學(xué)。
結(jié)果我考上了，她沒考上。
她服從第二志愿，去了天津。
8
天津為什么不是江 蘇城市，搞得電話全是跨省長途，一個學(xué)期下來，抽屜里一沓電話卡。
我消耗電話卡的歲月里，出現(xiàn)了姜微。
我很少接姜微電話，就算自己在宿舍，也要舍友說我不在。
因為我要等校花同學(xué)的電話。校花同學(xué)打來占線的話，還要解釋半天。
可是?；ㄍ瑢W(xué)突然再也不打電話給我了。
打過去，她也永遠不在。
我等了一個星期。難道她死了？他媽的，一想到她死了，我就難過得吃不下飯，我真善良。
我等了一個月。就算死了也該投胎了吧？一想到她投胎了，我就寂寞得睡不著覺，我真純樸。
我等了三個月。我想去天津。
這時候，姜微從外地來找我。
她先給我一條綠箭口香糖。
我：“這是什么？”
姜微：“口香糖?！?/p>
我：“頂飽嗎？”
姜微：“你沒有東西吃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好不好？”
我：“沒有錢吃東西，老子還有錢打電話？”
姜微：“那這張電話卡你拿著?！?/p>
我：“都沒有東西吃了，我還要卡干什么？”
姜微：“那這張銀行卡你拿著?！?/p>
我心想，姜微就是比?；ㄍ瑢W(xué)富裕啊。
于是我問她借了一千五百塊。
我把這十五張一百塊壓在枕頭底下。
沒有錢去吃飯的時候，不碰它。
沒有錢去網(wǎng)吧的時候，不碰它。
姜微沒有錢交 學(xué)費的時候，我都沒有還給她。
終于，姜微不理我了。她喜歡我的一個朋友，他們很合適，他們一樣……他們一樣有錢。
我始終沒有去天津，因為……要去也是?；ㄍ瑢W(xué)來南京對不對？
9
學(xué)期末，熟悉的聲音。
?；ㄍ瑢W(xué)：“你還好嗎？”
我：“你好久不打電話給我了?！?/p>
校花同學(xué)：“呵呵，沒有錢買電話卡?！?/p>
我：“太窮了吧你，我有錢我分你一點兒。”
?；ㄍ瑢W(xué)：“不要分錢了，張嘉佳，我們分手吧。”
我：“……還是分錢好了?！?/p>
?；ㄍ瑢W(xué)：“我說真的，張嘉佳，我們分手吧?！?/p>
我：“……我要分錢。”
?；ㄍ瑢W(xué)：“張嘉佳，記得照顧好自己。”
我：“……分錢分錢。”
?；ㄍ瑢W(xué)：“有空多打電話給媽媽，她一定很想你?！?/p>
我：“……分錢分錢?！?/p>
?；ㄍ瑢W(xué)：“張嘉佳，你想我嗎？”
我：“……分錢分錢?！?/p>
?；ㄍ瑢W(xué)：“不要哭了，記得有一天，我托人給你送早飯嗎？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吃了沒有呢?！?/p>
我：“……我吃了?！?/p>
?；ㄍ瑢W(xué)：“張嘉佳，記得吃早飯。對了，如果再讓你報考一次，你會選什么大學(xué)？”
我心想，我什么地方也不選，我找個村姑，在那二層小土樓，洞房種田澆糞，這輩子都不用買電話卡。
“張嘉佳，分手以后，你再也不要打電話給我了?！?/p>
電話就這么掛了。
掛的時候，我已經(jīng)忘記哭了，但是我好像聽到她哭了。
10
五年之后，聽到姜微和我朋友結(jié)婚的消息。我送了一千五百塊的紅包皮。這個紅包皮里的十五張一百塊，都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我終于還掉了這十五張一百塊，留下了一張綠色的口香糖的包皮裝紙。
這張綠色的口香糖包皮裝紙，也被枕頭壓得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而在這五年里，我去過?；ㄍ瑢W(xué)的家里三次。她的照片一直擺在客廳靠左的桌子上。
照片邊上有本筆記，有一盆花和一些水果。
照片前還點著幾根香。我抽煙，她抽香，還一抽好幾根。
看她這么風(fēng)光，可是我很難過。
我知道這筆記本里寫著，她給誰送了早飯，她為誰背了黑鍋，她要怎么樣騙一個笨蛋分手，她真是個斤斤計較、施恩圖報的小人。
筆記里還夾著病歷卡。
我想，應(yīng)該感謝它，不然我還要消耗電話卡。
我想，應(yīng)該痛恨它，否則我不會這么難過。
每次我會和她媽媽一起，吃一頓飯。
每次我和她媽媽吃飯，都說很多很多事情，說得很開心，笑得前仰后合。
每次我在她家，不會掉一滴眼淚，但是一出門，就再也忍不住，蹲在馬路邊上，哭很久很久。
如果我是這樣，我想，那她媽媽也一定等我出門，才會哭出聲來吧。
11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繼續(xù)沒有早飯吃。沒有早飯吃的時候，我就想起一個女生。
女生：“是別人托我?guī)Ыo你的?！?/p>
我：“別人是什么人？”
女生：“別人不想告訴你，不要算了?！?/p>
我：“不想告訴我？那就是不用我還了吧？”
女生：“送你的為什么要還？”
我：“哈哈哈哈，別人真好?！?/p>
我一邊吃著麻團 和豆?jié){，一邊心想，別人太窮了，早飯送這個。
送早飯的時候，?；ㄍ瑢W(xué)和別人一樣窮。
考大學(xué)的時候，?；ㄍ瑢W(xué)和小白一樣窮。
打電話的時候，?；ㄍ瑢W(xué)和我一樣窮。
聽到收音機里放歌，叫《一生所愛》。
我沒有抽一口，煙灰卻全掉在了褲子上。
我沒有哭一聲，眼淚卻全落在了衣服上。
電視機里有人在說，奇怪，那人好像一條狗耶。
狗什么狗，你見過狗吃麻團 喝豆?jié){的嗎？
抽屜里一沓電話卡，眼淚全打在卡上，我心想：狗什么狗，你見過狗用掉這么多電話卡的嗎？
“張嘉佳，你想我嗎？”
“……分錢分錢?！?/p>
“不要哭了，記得有一天，我托人給你送早飯嗎？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吃了沒有呢?！?/p>
“……我吃了?！?/p>
“張嘉佳，記得吃早飯。對了，如果再讓你報考一次，你會選什么大學(xué)？”
我心想，我什么地方也不選，我找個村姑，在那二層小土樓，洞房種田澆糞，這輩子都不用買電話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