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教“拉麻丹”齋月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我這幾天每個(gè)夜晚都去天臺(tái)看月亮,因?yàn)榇说厝烁嬖V我,第一個(gè)滿月的那一天,就是回教人開齋的節(ji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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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們殺羊和駱駝?lì)A(yù)備過節(jié),我也正在等著此地婦女們用一種叫做“黑那”的染料,將我的手掌染成土紅色*美麗的圖案。這是此地女子們?cè)谶@個(gè)節(jié)日里必然的裝飾之一。我也很喜歡入境隨俗,跟她們做相同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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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那天的周末,我們因?yàn)闆]有離家去大沙漠旅行的計(jì)劃,所以荷西跟我整夜都在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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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們睡到中午才起身,起床之后,又去鎮(zhèn)上買了早班飛機(jī)送來的過期西班牙本地的報(bào)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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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簡(jiǎn)單的中飯,我洗清了碗筷,回到客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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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埋頭在享受他的報(bào)紙,我躺在地上聽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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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yàn)樗懔擞X,我感到心情很好,計(jì)劃晚上再去鎮(zhèn)上看一場(chǎng)查利-卓別林的默片——《小城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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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天風(fēng)和日麗,空氣里沒有灰沙,美麗的音樂充滿了小房間,是一個(gè)令人滿足而悠閑的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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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diǎn)多,沙哈拉威小孩們?cè)诖巴饨形业拿?,他們要幾個(gè)大口袋去裝切好的肉。我拿了一包皮彩色*的新塑膠袋分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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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完了袋子,我站著望了一下沙漠。對(duì)街正在造一批新房子,美麗沙漠的景色*一天一天在被切斷,我覺得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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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一會(huì)兒,不遠(yuǎn)處兩個(gè)我認(rèn)識(shí)的小男孩不知為什么打起架來,一輛腳踏車丟在路邊。我看,他們打得起勁,就跑上去騎他們的車子在附近轉(zhuǎn)圈子玩,等到他們打得很認(rèn)真了,才停了車去勸架,不讓他們?cè)俅蛳氯ァ?/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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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時(shí),我突然看見地上有一條用麻繩串起來的本地項(xiàng)鏈,此地人男女老幼都掛著的東西。我很自然的撿了起來,拿在手里問那兩個(gè)孩子:“是你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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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gè)孩子看到我手里拿的東西,架也不打了,一下子跳開了好幾步,臉上露出很怕的表情,異口同聲的說:“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連碰都不上來碰一下。我覺得有點(diǎn)納悶,就對(duì)孩子們說:“好,放在我門口,要是有人來找,你們告訴他,掉的項(xiàng)鏈在門邊上放著?!边@話說完,我就又回到屋內(nèi)去聽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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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點(diǎn)多種,我開門去看,街上空無人跡,這條項(xiàng)鏈還是在老地方,我拿起來細(xì)細(xì)的看了一下;它是一個(gè)小布包皮,一個(gè)心形的果核,還有一塊銅片,這三樣?xùn)|西穿在一起做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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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銅片我早就想要一個(gè),后來沒看見鎮(zhèn)上有賣,小布包皮和果核倒是沒看過。想想這串東西那么臟,不值一塊錢,說不定是別人丟掉了不要的,我沉吟了一下,就干脆將它拾了回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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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里,我很高興的拿了給荷西看,他說:“那么臟的東西,別人丟掉的你又去撿了。”就又回到他的報(bào)紙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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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跑到廚房用剪刀剪斷了麻繩,那個(gè)小布包皮嗅上去有股怪味,我不愛,就丟到拉圾筒里去,果核也有怪味,也給丟了。只有那片像小豆腐干似的銹紅色*銅片非常光滑,四周還鑲了美麗的白鐵皮,跟別人掛的不一樣,我看了很喜歡,就用去污粉將它洗洗干凈,找了一條粗的絲帶子,掛在頸子上剛好一圈,看上去很有現(xiàn)代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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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跑去找荷西,給他看,他說:“很好看,可以配黑色*低胸的那件襯衫,你掛著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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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上了這塊牌子,又去聽音樂,過了一會(huì)兒,就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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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幾卷錄音帶,我覺得有點(diǎn)瞌睡,心里感到很奇怪,才起床沒幾小時(shí),怎么會(huì)覺得全身都累呢?因?yàn)楹芾В揖桶唁浺魴C(jī)放在胸口上平躺著,這樣可以省得起來換帶子,我頸上掛的牌子就貼在錄音機(jī)上。這時(shí)候,錄音機(jī)沒轉(zhuǎn)了幾下,突然瘋了一樣亂轉(zhuǎn)起來,音樂的速度和拍子都不對(duì)了,就好像在發(fā)怒一般。荷西跳起來,關(guān)上了開關(guān),奇怪的看來看去,口里喃喃自語著:“一向很好的啊,大概是灰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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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們又趴在地上試了試,這次更糟,錄音帶全部纏在一起了,我們用發(fā)夾把一卷被弄得亂七八糟的帶子挑出來。荷西去找工具,開始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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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去拿工具的時(shí)候,我就用手在打那個(gè)錄音機(jī),因?yàn)榧依锏碾妱?dòng)用具壞了時(shí),被我亂拍亂打,它們往往就會(huì)又好起來,實(shí)在不必拆開來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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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拍了一下,我覺得鼻子癢,打了一個(gè)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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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過去有很嚴(yán)重的過敏性*鼻病,常常要打噴嚏,鼻子很容易發(fā)炎,但是前一陣被一個(gè)西班牙醫(yī)生給治好了,好久沒有再發(fā)。這下又開始打噴嚏,我口里說著:“哈,又來了!”一面站起來去拿衛(wèi)生紙,因?yàn)檎瘴业慕?jīng)驗(yàn)這一下馬上會(huì)流清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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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浴室的路不過三五步,我又連著打了好幾個(gè)噴嚏,同時(shí)覺得右眼有些不舒服,照照鏡子,眼角有一點(diǎn)點(diǎn)紅,我也不去理它,因?yàn)楸翘橐鞒鰜砹恕?/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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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連續(xù)打了快二十多個(gè)噴嚏時(shí),我覺得不太對(duì)勁,因?yàn)橐酝苌贂?huì)這么不斷的打。我還是不很在意,去廚房翻出一粒藥來吃下去,但是二十多個(gè)噴嚏打完了,不到十秒鐘,又更驚天動(dòng)地的連續(x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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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站在一旁,滿臉不解的說:“醫(yī)生根本沒有醫(yī)好嘛!”我點(diǎn)點(diǎn)頭,又捂著鼻子哈啾哈啾的打,連話都沒法說,狼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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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打了一百多個(gè)噴嚏,我已經(jīng)眼淚鼻涕得一塌糊涂了,好不容易它停了幾分鐘,我趕快跑到窗口去吸新鮮空氣。荷西去廚房做了一杯熱水,放了幾片茶葉給我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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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椅子上喝了幾口茶,一面擦鼻涕,一面覺得眼睛那塊紅的地方熱起來,再跑去照照鏡子,它已經(jīng)腫了一塊,那么快,不到二十分鐘,我很奇怪,但是還是不在意,因?yàn)槲业孟戎棺∥业膰娞?,它們偶爾幾十秒鐘還是在打。我手里抱了一個(gè)字紙簍,一面擦鼻涕一面丟,等到下一個(gè)像臺(tái)風(fēng)速度也似的大噴嚏打出來,鼻血也噴出來了,我轉(zhuǎn)身對(duì)荷西說:“不行,打出血來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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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看荷西,他在我跟前急劇的一晃。像是電影鏡頭放橫了一樣,接著四周的墻,天花板都旋轉(zhuǎn)起來。我撲上去抓住他,對(duì)他叫:“是不是地震,我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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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沒有啊!你快躺下來?!鄙蟻肀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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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時(shí)并不覺得害怕,只是被弄得莫名其妙,這短短半小時(shí)里,我到底為什么突然變得這個(gè)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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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拖了我往臥室走,我眼前天旋地轉(zhuǎn),閉上眼睛,人好似也上下倒置了一樣在暈。躺在床上沒有幾分鐘,胃里覺得不對(duì)勁,掙扎著沖去浴室,開始大聲的嘔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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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我常常會(huì)嘔吐,但是不是那種吐法,那天的身體里不只是胃在翻騰,好像全身的內(nèi)臟都要嘔出來似的瘋狂的在折磨我,嘔完了中午吃的東西,開始嘔清水,嘔完了清水,吐黃|色*的苦膽,吐完了苦水,沒有東西再吐了,我就不能控制的大聲干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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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從后面用力抱住我,我就這么吐啊,打噴嚏啊,流鼻血啊,直到我氣力完完全全用盡了,坐在地上為止。他將我又拖回床上去,用毛巾替我擦臉,一面著急的問:“你吃了什么臟東西?是不是食物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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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氣無力的回答他:“不瀉,不是吃壞了?!本烷]上眼睛休息,躺了一下,奇怪的是,這種現(xiàn)象又都不見了,身體內(nèi)像海浪一樣奔騰的那股力量消逝了。我覺得全身虛脫,流了一身冷汗,但是房子不轉(zhuǎn)了,噴嚏也不打了,胃也沒有什么不舒服,我對(duì)荷西說:“要喝茶?!?/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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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跳起來去拿茶,我喝了一口,沒幾分鐘人覺得完全好了,就坐起來,張大眼睛呆呆的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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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摸摸我的脈搏,又用力按我的肚子,問我:“痛不痛?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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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痛,好了,真奇怪?!本鸵麓瞾?,他看看我,真的好了,呆了一下,就說:“你還是躺著,我去做個(gè)熱水袋給你?!蔽艺f:“真的好了,不用去弄?!?/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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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shí)荷西突然扳住我的臉,對(duì)我說:“咦,你的眼睛什么時(shí)候腫得那么大了。”我伸手摸摸,右眼腫得高高的了。我說:“我去照鏡子看看!”下床來沒走了幾步路,胃突然像有人用鞭子打了一下似的一痛,我“哦”的叫了一聲,蹲了下去,這個(gè)奇怪的胃開始抽起筋來。我快步回到床上去,這個(gè)痛像閃電似的捉住了我,我覺得我的胃里有人用手在扭它,在絞它。我縮著身體努力去對(duì)抗它,但是還是忍不住呻吟起來,忍著忍著,這種痛不斷的加重,我開始無法控制的在床上滾來滾去,口里尖叫出來,痛到后來,我眼前一片黑暗,只聽見自己像野獸一樣在狂叫。荷西伸手過來要替我揉胃,我用力推開他,大喊著:“不要碰我?。 ?/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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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來,又跌下去,痙攣性*的劇痛并不停止。我叫啞了嗓子,胸口肺里面也連著痛起來,每一吸氣,肺葉尖也在抽筋。這時(shí)我好似一個(gè)破布娃娃,正在被一個(gè)看不見的恐怖的東西將我一片一片在撕碎。我眼前完全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見,神智是很清楚的,只是身體做了劇痛的奴隸,在做沒有效果的掙扎。我喊不動(dòng)了,開始咬枕頭,抓床單,汗?jié)裢噶巳怼?/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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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跪在床邊,焦急得幾乎流下淚來,他不斷的用中文叫我在小時(shí)候只有父母和姐姐叫我的小名——“妹妹!妹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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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到這個(gè)聲音,呆了一下,四周一片黑暗,耳朵里好似有很重的聲音在爆炸,又像雷鳴一樣轟轟的打過來,劇痛卻一刻也不釋放我,我開始還尖叫起來,我聽見自己用中文在亂叫:“姆媽??!爹爹啊!我要死啦!我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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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時(shí)沒有思想任何事情,我口里在尖叫著,身上能感覺的就是在被人扭斷了內(nèi)臟似的痛得發(fā)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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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將我抱起來往外面走,他開了大門,將我靠在門上,再跑去開了車子,把我放進(jìn)去,我知道自己在外面了,就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痛。強(qiáng)烈的光線照進(jìn)來,我閉上眼睛,覺得怕光怕得不得了,我用手蒙住眼睛對(duì)荷西說:“光線,我不要光,快擋住我?!彼麤]有理我,我又尖叫:“荷西,光太強(qiáng)了。”他從后座抓了一條毛巾丟給我,我不知怎的,怕得拿毛巾馬上把自己蓋起來,趴在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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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沙漠醫(yī)院當(dāng)然不可能有醫(yī)生,荷西找不到人,一言不發(fā)的掉轉(zhuǎn)車頭往沙漠軍團(tuán)的營房開去。我們到了營房邊,衛(wèi)兵一看見我那個(gè)樣子,連忙上來幫忙,兩個(gè)人將我半拖半抱的抬進(jìn)醫(yī)療室,衛(wèi)兵馬上叫人去找醫(yī)官。我躺在病臺(tái)上,覺得人又慢慢好過來了,耳朵不響了,眼睛不黑了,胃不痛了,等到二十多分鐘之后,醫(yī)官快步進(jìn)來時(shí),我已經(jīng)坐起來了,只是有點(diǎn)虛,別的都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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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將這個(gè)下午排山倒海似的病情講給醫(yī)生聽,醫(yī)生給我聽了心臟,把了脈搏,又看看我的舌頭,敲敲我的胃,我什么都不在痛了,只是心跳有點(diǎn)快。他很奇怪的嘆了口氣,對(duì)荷西說:“她很好??!看不出有什么不對(duì)?!?/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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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荷西很泄氣,好似騙了醫(yī)官一場(chǎng)似的不好意思,他說:“你看看她的眼睛?!?/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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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官扳過我的眼睛來看看,說:“灌膿了,發(fā)炎好多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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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拼命否認(rèn),說是一小時(shí)之內(nèi)腫起來的。醫(yī)官看了一下,給我打了一針消炎針,他再看看我那個(gè)樣子,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于是說:“也許是食物中毒。”我說: “不是,我沒有瀉肚子?!彼终f:“也許是過敏,吃錯(cuò)了東西?!蔽矣终f:“皮膚上沒有紅斑,不是食物過敏?!贬t(yī)官很耐性*的看了我一眼,對(duì)我說:“那么你躺下來,如果再吐了再劇痛了馬上來叫我?!闭f完他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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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也奇怪,我前一小時(shí)好似厲鬼附身一樣的病痛,在診療室里完完全全沒有再發(fā)。半小時(shí)過去了,衛(wèi)兵和荷西將我扶上車,衛(wèi)兵很和善的說:“要再發(fā)了馬上回來。”坐在車上我覺得很累,荷西對(duì)我說:“你趴在我身上?!蔽揖团吭谒缟祥]著眼睛,頸上的牌子斜斜的垂在他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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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軍團(tuán)往回家的路上,是一條很斜的下坡道。荷西發(fā)動(dòng)了車子,慢慢的滑下去,滑了不到幾公尺,我感到車子意外的輕,荷西并沒有踏油門,但是車子好像有人在后面推似的加快滑下去。荷西用力踏煞車,煞車不靈了,我看見他馬上拉手煞車,將排檔換到一檔,同時(shí)緊張的對(duì)我說:“三毛,抱緊我!”車子失速的開始往下坡飛似的沖下去,他又去踩煞車,但是煞車硬硬的卡住了,斜坡并不是很高的,照理說車子再滑也不可能那么快,一剎間我們好像浮起來似的往下滑下去,荷西又大聲叫我:“抓緊我,不要怕?!蔽覐埓罅搜劬Γ匆姾晌髑懊娴穆凤w也似的撲上來,我要叫,喉嚨像被卡住了似的叫不出來。正對(duì)面來了一輛十*卡車的軍車,我們眼看就要撞上去了,我這才“啊——”一下的狂叫出來,荷西用力一扭方向盤,我們的車子沖出路邊,又滑了好久不停,荷西看見前面有一個(gè)沙堆,他拿車子一下往沙里撞去,車停住了,我們兩個(gè)人在灰天灰地的沙堆里嚇得手腳冰冷,癱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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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duì)面那輛軍車上的人馬上下來了,他們往我們跑來,一面問:“沒事吧?還好吧!”我們只會(huì)點(diǎn)頭,話也不會(hu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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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拿了鏟子來除沙時(shí),我們還軟在位子上,好像給人催眠過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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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過了好一會(huì),才說出一個(gè)字來,他對(duì)那些軍人說:“是煞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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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兵叫荷西下車,他來試試車。就有那么嚇人,車子發(fā)動(dòng)了之后,他一次一次的試煞車都是好好的,荷西不相信,也上去試試,居然也是好的。剛剛發(fā)生的那幾秒鐘就像一場(chǎng)惡夢(mèng),醒來無影無蹤。我們張口結(jié)舌的望著車子,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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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們兩人怎么再上了車,如何慢慢的開回家來,事后再回想,再也記不得了,那一段好似催眠中的時(shí)光完全不在記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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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門口,荷西來抱我下車,問我:“覺得怎么樣?”我說:“人好累好累,痛是不再痛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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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上半身給荷西托著,另外左手還抓著車門,我的身子靠在他身上,那塊小銅片又碰到了荷西,這是我事后回憶時(shí)再想起來的,當(dāng)時(shí)自然不會(huì)注意這件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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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為了托住我,他用腳大力的把車門碰上,我只覺得一陣昏天黑地的痛。四只手指緊緊的給壓在車門里,荷西沒看見,還拼命將我往家里拖進(jìn)去,我說:“手—— 手,荷西啊?!彼仡^一看,驚叫了一聲,放開我馬上去開車門,手拉出來時(shí),食指和中指看上去扁扁的,過了兩三秒鐘,血嘩一下溫暖的流出來,手掌慢慢被浸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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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我們做了什么錯(cuò)事——”荷西顫著聲音說,掌著我的手就站在那里發(fā)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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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怎的覺得身體內(nèi)最后的氣力都好似要用盡了,不是手的痛,是虛得不得了,我渴望快快讓我睡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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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duì)荷西說:“手不要緊,我要躺下,快?!?/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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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shí)一個(gè)鄰家的沙哈拉威婦女在我身后輕呼了一聲,馬上跑上來托住我的小腹,荷西還在看我卡壞了的手,她急急的對(duì)荷西說:“她——小孩——要掉下來了?!蔽抑挥X得人一直在遠(yuǎn)去,她的聲音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我抬頭無力的看一下荷西,他的臉像在水波上的影子飄來飄去。荷西蹲下來也用力抱住了我,一面對(duì)那個(gè)鄰居女人說:“去叫人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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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了,用盡氣力才擠出幾個(gè)字——“什么事?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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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你在大量的流血。”荷西溫柔的聲音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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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下去一看,小水注似的血,沿著兩腿流下來,浸得地上一灘紅紅的濃血,裙子上早濕了一大片,血不停的靜靜的從小腹里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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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得馬上回去找醫(yī)官?!焙晌魅硕兜靡?/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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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時(shí)人很清楚,只是覺得要飄出去了似的輕,我記得我還對(duì)荷西說:“我們的車不能用,找人來?!焙晌饕话褜⑽冶饋硗依镒?,踢開門,將我放在床上,我一躺下,覺得下體好似啪一下被撞開了,血就這樣泉水似的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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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時(shí)我完全不覺得痛,我正化做羽毛慢慢的要飛出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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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地的妻子葛柏快步跑進(jìn)來,罕地穿了一條大褲子跟在后面,罕地對(duì)荷西說:“不要慌,是流產(chǎn),我太太有經(jīng)驗(yàn)?!?/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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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說:“不可能是流產(chǎn),我太太沒有懷孕?!焙钡睾苌鷼獾脑谪?zé)備他:“你也許不知道,她或許沒有告訴你?!?/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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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你怎么說,我要你的車送她去醫(yī)院,我肯定她沒有懷孕?!?/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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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爭(zhēng)辯的聲音一波一波的傳過來,好似巨響的鐵鏈在彈著我當(dāng)時(shí)極度衰弱的精神。我的生命在此時(shí)對(duì)我沒有意義,唯一希望的是他們停止說話,給我永遠(yuǎn)的寧靜,那怕是死也沒有比這些聲音在我*上的傷害更令我苦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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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聽見罕地的妻子在大聲說話,這些聲浪使我像一根脆弱的琴弦在被它一來一回的撥弄著,難過極了。我下意識(shí)的舉起兩只手,想捂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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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碰到了零亂的長(zhǎng)發(fā),罕地的妻子驚叫了一聲,馬上退到門邊去,指著我,厲聲的用土語對(duì)罕地講了幾個(gè)字,罕地馬上也退了幾步,用好沉重的聲音對(duì)荷西說:“她頸上的牌子,誰給她掛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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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說:“我們快送她去醫(yī)院,什么牌子以后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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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地大叫起來:“拿下來,馬上把那塊東西拿下來?!焙晌鳘q豫了一下,罕地緊張得又叫起來:“快,快去拿,她要死了,你們這兩個(gè)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瓜?!?/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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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被罕地一推,他上來用力一拉牌子,絲帶斷了,牌子在他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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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地脫下鞋子用力打荷西的手,牌子掉下來,落在我躺著的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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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妻子又講了很多話,罕地似乎歇斯底里的在問荷西:“你快想想,這個(gè)牌子還碰過什么人?什么東西?快,我們沒有時(shí)間?!?/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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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結(jié)巴的在說話,他感染了罕地和他妻子的驚嚇,他說:“碰過我,碰過錄音機(jī),其它——好像沒有別的了?!焙钡赜謫査骸霸傧胂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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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說:“真的,再?zèng)]有碰過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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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地用阿拉伯文在說:“神啊,保佑我們?!?/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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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沒事了,我們?nèi)ネ饷嬲f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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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流血——”荷西很不放心的說,但是還是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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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他們將前面通走廊那個(gè)門關(guān)上了,都在客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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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精神很奇怪的又回復(fù)過來,我在大量的流冷汗,我重重的緩慢的在呼吸,我眼睛沉重得張不開來,但是我的身體已經(jīng)不再飄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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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shí),四周是那么的靜,那么的清朗,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聲音,我只覺得舒適的疲倦慢慢的在淹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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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往睡夢(mèng)中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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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幾秒鐘,我很敏感的精神覺得有一股東西,一種看不見形象的力量,正在流進(jìn)這個(gè)小房間,我甚至覺得它發(fā)出極細(xì)微的絲絲聲。我拼命張開眼睛來,只看見天花板和衣柜邊的簾子,我又閉上眼睛,但是我的第六感在告訴我,有一條小河,一條蛇,或是一條什么東西已經(jīng)流進(jìn)來了,它們往地上的那塊牌子不停的流過去,緩緩的在進(jìn)來,慢慢的在升起,不斷的充滿了房間。我不知怎的感到寒冷與懼怕,我又張開了眼睛,但是看不見我感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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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又過了十多秒鐘,我的記憶像火花一樣在腦子里一閃而過,我驚恐得幾乎成了石像,我聽見自己狂叫出來?!昂晌鳌晌鳌 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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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扇門關(guān)著,我以為的狂叫,只是沙啞的聲音。我又尖叫,再尖叫,我要移動(dòng)自己的身體,但是我沒有氣力。我看見床頭小桌上的茶杯,我用盡全身的氣力去握住它,將它舉起來丟到小泥地上去,杯子破了,發(fā)出響聲,我聽到那邊門開了,荷西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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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捉住荷西,瘋了似的說:“咖啡壺,咖啡壺,我擦那塊牌子時(shí)一起用去污粉擦了那個(gè)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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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呆了一下,又推我躺下去,罕地這時(shí)過來東嗅西嗅,荷西也嗅到了,他們同時(shí)說:“煤氣?!?/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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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拖了我起床就走,我被他們一直拉到家外面,荷西又沖進(jìn)去關(guān)煤氣筒,又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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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罕地跑到對(duì)街去拾了一手掌的小石子,又推荷西:“快,用這些石子將那牌子圍起來,成一個(gè)圈圈?!?/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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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西又猶豫了幾秒鐘,罕地拼命推他,他拿了石子跑了進(jì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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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gè)晚上,我們睡在朋友家。家中門窗大開著,讓煤氣吹散。我們彼此對(duì)望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恐怕占住了我們?nèi)康男撵`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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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黃昏,我躺在客廳的長(zhǎng)椅上,靜靜的細(xì)聽著每一輛汽車通過的聲音,渴望著荷西早早下班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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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們連小孩都不在窗口做他們一向的張望,我被完全孤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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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荷西下了班,他的三個(gè)沙哈拉威同事才一同進(jìn)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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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毒最厲的符咒,你們會(huì)那么不巧拾了回來?!焙晌鞯耐轮唤忉尳o我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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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的?”我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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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教不弄這種東西,是南邊‘茅里塔尼亞’那邊的巫術(shù)?!?/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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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是每個(gè)沙哈拉威人都掛著這種小銅片?”荷西說。“我們掛的不一樣,要是相同,早不死光了?”他們的同事很生氣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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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cè)趺磪^(qū)別?”我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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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塊牌子還掛了一個(gè)果核,一個(gè)小布包皮是不是?銅牌子四周還有白鐵皮做了框,幸虧你丟了另外兩樣,不然你一下就死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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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巧合,我不相信這些迷信?!蔽液芄虉?zhí)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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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出這句話,那三個(gè)本地人嚇得很,他們異口同聲的講:“快不要亂說?!?/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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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科學(xué)時(shí)代,怎么能相信這些怪事?”我再說。他們?nèi)齻€(gè)很憤怒的望著我,問我:“你過去是不是有前天那些全部發(fā)作的小毛?。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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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細(xì)想了一下,的確是有。我的鼻子過敏,我常生針眼,我會(huì)吐,常頭暈,胃痛,劇烈運(yùn)動(dòng)之后下體總有輕微的出血,我切菜時(shí)總會(huì)切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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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都不算大病,很經(jīng)常的這些小病都有?!蔽抑缓贸姓J(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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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符咒的現(xiàn)象,就是拿人本身健康上的缺點(diǎn)在做攻擊,它可以將這些小毛病化成厲鬼來取你的性*命。”沙哈拉威朋友又對(duì)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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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壺溢出來的水弄熄了煤氣,難道你也解釋做巧合?”我默默不語,舉起壓傷了的左手來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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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來,在我腦海里思想,再思想,又思想的一個(gè)問題卻驅(qū)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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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也許——也許是我潛意識(shí)里總有想結(jié)束自己生命的*。所以——病就來了?!蔽逸p輕的說。聽見我說出這樣的話來,荷西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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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說——我是說——無論我怎么努力在適應(yīng)沙漠的日子,這種生活方式和環(huán)境我已經(jīng)忍受到了極限?!薄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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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在否認(rèn)我對(duì)沙漠的熱愛,但是我畢竟是人,我也有軟弱的時(shí)候?!?/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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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咖啡我不知道,后來我去煮水,也沒有看見咖啡弄熄了火,難道你也要解釋成我潛意識(shí)里要?dú)⑺牢覀冏约海俊薄斑@件事要跟學(xué)心理的朋友去談,我們對(duì)自己心靈的世界知道得太少?!?/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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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什么,這種話題使大家悶悶不樂。人,是最怕認(rèn)識(shí)自己的動(dòng)物,我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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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床邊的牌子,結(jié)果由回教的教長(zhǎng),此地人稱為“山棟”的老人來拿去,他用刀子剖開二片夾住的鐵皮,銅牌內(nèi)赫然出現(xiàn)一張畫著圖案的符咒。我親眼看見這個(gè)景象,全身再度浸在冰水里似的寒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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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夢(mèng)過去了,我健康的情形好似差了一點(diǎn)點(diǎn),許多朋友勸我去做全身檢查,我想,對(duì)我,這一切已經(jīng)得到了解釋,不必再去麻煩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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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回教開齋的節(jié)日,窗外碧空如洗,涼爽的微風(fēng)正吹進(jìn)來,夏日已經(jīng)過去,沙漠美麗的秋天正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