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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金瓶梅

[明]蘭陵笑笑生 /

神秘師兄 上傳

詩曰:

憐獨夜,花事復相催。欲使春心醉,先教玉友來。

濃香猶帶膩,紅暈漸分腮。莫醒沉酣恨,朝云逐夢回。

話說西門慶,次日使來保提刑所下文書。一面使人做官帽,又喚趙裁裁剪尺頭,攢造衣服,又叫許多匠人,釘了七八條帶。不說西門慶家中熱亂,且說吳典恩那日走到應伯爵家,把做驛丞之事,再三央及伯爵,要問西門慶錯銀子,上下使用,許伯爵十兩銀子相謝,說著跪在地下?;诺牟衾穑f道:“此是成人 之美,大官人攜帶你得此前程,也不是尋常小可?!币騿枺骸澳闳缃袼枚嗌賶蛄??”吳典恩道:“不瞞老兄說,我家活人家,一文錢也沒有。到明日上任參官贄見之禮,連擺酒,并治衣類鞍馬,少說也得七八十兩銀子。如今我寫了一紙文書此,也沒敢下數(shù)兒。望老兄好歹扶持小人,事成恩有重報。”伯爵看了文書,因說:“吳二哥,你借出這七八十兩銀子來也不夠使。依我,取筆來寫上一百兩。恒是看我面,不要你利錢,你且得手使了。到明日做了官,慢慢陸續(xù)還他也不遲。俗語說得好:借米下得鍋,討米下不得鍋。哄了一日是兩晌?!眳堑涠髀犃?,謝了又謝。于是把文書上填寫了一百兩之數(shù)。

兩個吃了茶,一同起身,來到西門慶門首。平安兒通報了,二人進入里面,見有許多裁縫匠人七手八腳做生活。西門慶和陳敬濟在穿廊下,看著寫見官手本揭帖,見二人,作揖讓坐。伯爵問道:“哥的手本札付,下了不曾?”西門慶道:“今早使小價往提刑府下札付去了。還有東平府并本縣手本,如今正要叫賁四去下?!闭f畢,畫童兒拿上茶來。吃畢茶,那應伯爵并不提吳主管之事,走下來且看匠人釘帶。西門慶見他拿起帶來看,就賣弄說道:“你看我尋的這幾條帶如何?”伯爵極口稱贊夸獎道:“虧哥那里尋的,都是一條賽一條的好帶,難得這般寬大。別的倒也罷了,這條犀角帶并鶴頂紅,就是滿京城拿著銀子也尋不出來。不是面獎,就是東京衛(wèi)主老爺,玉帶金帶空有,也沒這條犀角帶。這是水犀角,不是旱犀角。旱犀角不值錢。水犀角號作通天犀。你不信,取一碗水,把犀角放在水內(nèi),分水為兩處,此為無價之寶?!币騿枺骸案?,你使了多少銀子尋的?”西門慶道:“你們試估估價值?!辈舻溃骸斑@個有甚行款,我每怎么估得出來!”西門慶道:“我對你說了罷,此帶是大街上王昭宣府里的帶。昨日一個人聽見我這里要,巴巴來對我說。我著賁四拿了七十兩銀子,再三回了來。他家還張致不肯,定要一百兩?!辈舻溃骸半y得這等寬樣好看。哥,你明日系出去,甚是霍綽。就是你同僚間,見了也愛?!笨涿懒艘换兀?。西門慶便向吳主管問道:“你的文書下了不曾?”伯爵道:“吳二哥正要下文書,今日巴巴的央我來煩你。蒙你照顧他往東京押生辰擔,雖是太師與了他這個前程,就是你抬舉他一般,也是他各人造化。說不的,一品至九品都是朝廷臣子。但他告我說,如今上任,見官擺酒,并治衣服之類,共要許多銀子使,那處活變去?一客不煩二主,沒奈何,哥看我面,有銀子借與他幾兩,率性周濟了這些事兒。他到明日做上官,就銜環(huán)結(jié)草也不敢忘了哥大恩!休說他舊在哥門下出入,就是外京外府官吏,哥也不知拔濟了多少。不然,你教他那里區(qū)處去?”因說道:“吳二哥,你拿出那符兒來,與你大官人瞧?!边@吳典恩連忙向懷中取出,遞與西門慶觀看。見上面借一百兩銀子,中人就是應伯爵,每月利行五分。西門慶取筆把利錢抹了,說道:“既是應二哥作保,你明日只還我一百兩本錢就是了。我料你上下也得這些銀子攪纏。”于是把文書收了。才待后邊取銀子去,忽有夏提刑拿帖兒差了一名寫字的,拿手本三班送了二十名排軍來答應,就問討上任日期,討問字號,衙門同僚具公禮來賀。西門慶教陰陽徐先生擇定七月初二日辰時到任,拿帖兒回夏提刑,賞了寫字的五錢銀子。正打發(fā)出門去了,只見陳敬濟拿著一百兩銀子出來,教與吳主管,說:“吳二哥,你明日只還我本錢便了?!蹦菂堑涠髂弥y子,歡喜出門。看官聽說:后來西門慶死了,家中時敗勢衰,吳月娘守寡,被平安兒偷盜出解當庫頭面,在南瓦子里宿娼,被吳驛丞拿住,教他指攀吳月娘與玳安有奸,要羅織月娘出官,恩將仇報。此系后事,表過不題。正是:

不結(jié)子花休要種,無義之人不可

那時賁四往東平府并本縣下了手本來回話,西門慶留他和應伯爵,陪陰陽徐先生擺飯。正吃著飯,只見吳大舅來拜望,徐先生就起身。良久,應伯爵也作辭出門,來到吳主管家。吳典恩早封下十兩保頭錢,雙手遞與伯爵,磕下頭去。伯爵道:“若不是我那等取巧說著,會勝不肯與借與你。”吳典恩酬謝了伯爵,治辦官帶衣類,擇日見官上任不題。

那時本縣正堂李知縣,會了四衙同僚,差人送羊酒賀禮來,又拿帖兒送了一名小郎來答應。年方一十八歲,本貫蘇州府常熟縣人,喚名小張松。原是縣中門子出身,生得清俊,面如傅粉,齒白唇紅;又識字會寫,善能歌唱南曲;穿著青綃直綴,涼鞋凈襪。西門慶一見小郎伶俐,滿心歡喜,就拿拜帖回覆李知縣,留下他在家答應,改喚了名字叫作書童兒。與他做了一身衣服,新鞋新帽,不教他跟馬,教他專管書房,收禮帖,拿花園門鑰匙。祝實念又舉保了一個十四歲小廝來答應,亦改名棋童,每日派定和琴童兒兩個背書袋、夾拜帖匣跟馬。

到了上任日期,在衙門中擺大酒席桌面,出票拘集三院樂工承應吹打彈唱。此時李銘也夾在中間來了,后堂飲酒,日暮時分散歸。每日騎著大白馬,頭戴烏紗,身穿五彩灑線揉頭獅子補子員領(lǐng),四指大寬萌金茄楠香帶,粉底皂靴,排軍喝道,張打著大黑扇,前呼后擁,何止十數(shù)人跟隨,在街上搖擺。上任回來,先拜本府縣帥府都監(jiān),并清河左右衛(wèi)同僚官,然后新朋鄰舍,何等榮耀施為!家中收禮接帖子,一日不斷。正是:

白馬紅纓新,不來親者強來親。時來頑鐵生光彩,運去良金不發(fā)明。

西門慶從到任以來,每日坐提刑院衙門中,升廳畫卯,問理公事。光陰迅速,不覺李瓶兒坐褥一月將滿。吳大妗子、二妗子、楊姑娘、潘姥姥、吳大姨、喬大戶娘子,許多親鄰堂客眷,都送禮來,與官哥兒做彌月。院中李桂姐、吳銀兒見西門慶做了提刑所千戶,家中又生了子,亦送大禮,坐轎子來慶賀。西門慶那日在前邊大廳上擺設(shè)筵席,請?zhí)每惋嬀啤?u style="display:none;">一春梅、迎春、玉簫、蘭香都打扮起來,在席前斟酒執(zhí)壺。

原來西門慶每日從衙門中來,只到外邊廳上就脫了衣服,教書童疊了,安在書房中,止帶著冠帽進后邊去。到次日起來,旋使丫鬟來書房中取。新近收拾大廳西廂房一間做書房,內(nèi)安床 幾、桌椅、屏幃、筆硯、琴書之類。書童兒晚夕只在床 腳踏板上鋪著鋪睡。西門慶或在那房里歇,早晨就使出那房里丫鬟來前邊取衣服。取來取去,不想這小郎本是門子出身,生的伶俐清俊,與各房丫頭打牙犯嘴慣熟,于是暗和上房里玉簫兩個嘲戲上了。那日也是合當有事,這小郎正起來,在窗戶臺上擱著鏡兒梳頭,拿紅繩扎頭發(fā)。不料玉簫推開門進來,看見說道:“好賊囚,你這咱還描眉畫眼的,爹吃了粥便出來?!睍膊焕?,只顧扎包皮皮皮髻兒。玉簫道:“爹的衣服疊了,在那里放著哩?”書童道:“在床 南頭安放著哩?!庇窈嵉溃骸八袢詹淮┻@一套。吩咐我教問你要那件玄[囗扁]金補子、絲布員領(lǐng)、玉襯衣穿?!睍溃骸澳且路趶N柜里。我昨日才收了,今日又要穿他。姐,你開門取了去?!蹦怯窈嵡也荒靡路邅砀翱粗^,戲道:“怪賊囚,也象老婆般拿紅繩扎著頭兒,梳的髩虛籠籠的!”因見他白滾紗漂白布汗褂兒上系著一個銀紅紗香袋兒,一個綠紗香袋兒,就說道:“你與我這個銀紅的罷!”書童道:“人家個愛物兒,你就要。”玉簫道:“你小廝家?guī)Р坏倪@銀紅的,只好我?guī)?。”書童道:“早是這個罷了,倘是個漢子兒,你也愛他罷?”被玉簫故意向他肩膀上擰了一把,說道:“賊囚,你夾道賣門神──看出來的好畫兒。”不由分說,把兩個香袋子等不的解,都揪斷系兒,放在袖子內(nèi)。書童道:“你子不尊貴,把人的帶子也揪斷?!北挥窈嵃l(fā)訕,一拳一把,戲打在身上。打的書童急了,說:“姐,你休鬼混我,待我扎上這頭發(fā)著!”玉簫道:“我且問你,沒聽見爹今日往那去?”書童道:“爹今日與縣中華主簿老爹送行,在皇莊薛公公那里擺酒,來家只怕要下午時分,又聽見會下應二叔,今日兌銀子,要買對門喬大戶家房子,那里吃酒罷了?!庇窈嵉溃骸暗茸』兀阈萃?img align="absmiddle" alt="去" class="imgzi" src="/imgzi/qu.jpg"/>了,我來和你說話。”書童道:“我知道?!庇窈嵱谑桥c他約會下,才拿衣服往后邊去了。

少頃,西門慶出來,就叫書童,吩咐:“在家,別往那去了,先寫十二個請?zhí)麅?,都用大紅紙封套,二十八日請官客吃慶官哥兒酒;教來興兒買辦東西,添廚役茶酒,預備桌面齊整;玳安和兩名排軍送帖兒,叫唱的;留下琴童兒在堂客面前管酒?!狈愿喇叄鏖T慶上馬送行去了。吳月娘眾姊妹,請?zhí)每偷烬R了,先在卷棚擺茶,然后大廳上屏開孔雀,褥隱芙蓉,上坐。席間叫了四個妓彈唱。果然西門慶到午后時分來家,家中安排一食盒酒菜,邀了應伯爵和陳敬濟,兌了七百兩銀子,往對門喬大戶家成房子去了。

堂客正飲酒中間,只見玉簫拿下一銀執(zhí)壺酒并四個梨、一個柑子,逕來廂房中送與書童兒吃。推開門,不想書童兒不在里面,恐人看見,連壺放下,就出來了。可霎作怪,琴童兒正在上邊看酒,冷眼脧見玉簫進書房里去,半日出來,只知有書童兒在里邊,三不知叉進去瞧。不想書童兒外邊去,不曾進來,一壺熱酒和果子還放在床 底下。這琴童連忙把果子藏在袖里,將那一壺酒,影著身子,一直提到李瓶兒房里。只見奶子如意兒和繡春在屋里看哥兒。琴童進門就問:“姐在那里?”繡春道:“他在上邊與娘斟酒哩。你問他怎的?”琴童兒道:“我有個好的兒,教他替我收著?!崩C春問他甚么,他又不拿出來。正說著,迎春從上邊拿下一盤子燒鵝肉、一碟玉米面玫瑰果餡蒸餅兒與奶子吃,看見便道:“賊囚,你在這里笑甚么,不在上邊看酒?”那琴童方才把壺從衣裳底下拿出來,教迎春:“姐,你與我收了?!庇?u style="display:none;">一春道:“此是上邊篩酒的執(zhí)壺,你平白拿來做甚么?”琴童道:“姐,你休管他。此是上房里玉簫,和書童兒小廝,七個八個,偷了這壺酒和些柑子、梨,送到書房中與他吃。我趕眼不見,戲了他的來。你只與我好生收著,隨問甚么人來抓尋,休拿出來。我且拾了白財兒著!”因把梨和柑子掏出來與迎春瞧,迎春道:“等住回抓尋壺反亂,你就承當?”琴童道:“我又沒偷他的壺。各人當場者亂,隔壁心寬,管我腿事!”說畢,揚長去了。迎春把壺藏放在里間桌子上,不題。

至晚,酒席上人散,查收家火,少了一把壺。玉簫往書房中尋,那里得來!問書童,說:“我外邊有事去,不知道?!蹦怯窈嵕突帕?,一口推在小玉身上。小玉罵道:“[入日]昏了你這婬!我后邊看茶,你抱著執(zhí)壺,在席間與娘斟酒。這回不見了壺兒,你來賴我!”向各處都抓尋不著。良久,李瓶兒到房來,迎春如此這般告訴:“琴童兒拿了一把進來,教我替他收著。”李瓶兒道:“這囚根子,他做甚么拿進來?后邊為這把壺好不反亂,玉簫推小玉,小玉推玉簫,急得那大丫頭賭身發(fā)咒,只是哭。你趁早還不快送進去哩,遲回管就賴在你這小婬兒身上。”那迎春方才取出壺,送入后邊來。后邊玉簫和小玉兩個,正嚷到月娘面前。月娘道:“賊臭肉,還敢嚷些甚么?你每管著那一門兒?把壺不見了!”玉簫道:“我在上邊跟著娘送酒,他守著銀器家火。不見了,如今賴我?!毙∮竦溃骸按箧∽右瑁也煌筮吿嫠〔?img align="absmiddle" alt="去" class="imgzi" src="/imgzi/qu.jpg"/>?你抱著執(zhí)壺兒,怎的不見了?敢屁股大──吊了心也怎的?”月娘道:“今日席上再無閑雜人,怎的不見了東西?等住回你主子來,沒這壺,管一家一頓。”

正亂著,只見西門慶外來,問:“因甚嚷亂?”月娘把不見壺一節(jié)說了一遍。西門慶道:“慢慢尋就是了,平白嚷的是些甚么?”潘金蓮道:“若是吃一遭酒,不見了一把,不嚷亂,你家是王十萬!頭醋不酸,到底兒薄。”看官聽說:金蓮此話,譏諷李瓶兒首先生孩子,滿月就不見了壺,也是不吉利。西門慶明聽見,只不做聲。只見迎春送壺進來。玉簫便道:“這不是壺有了。”月娘問迎春:“這壺端的往那里來?”迎春悉把琴童從外邊拿到我娘屋里收著,不知在那里來。月娘因問:“琴童兒那奴才,如今在那里?”玳安道:“他今日該獅子街房子里上宿去了。”金蓮在旁不覺鼻子里笑了一聲。西門慶便問:“你笑怎的?”金蓮道:“琴童兒是他家人,放壺他屋里,想必要瞞昧這把壺的意思。要叫我,使小廝如今叫將那奴才來,老實打著,問他個下落。不然,頭里就賴著他那兩個,正是走殺金剛坐殺佛!”西門慶聽了,心中大怒,睜眼看著金蓮,說道:“依著你恁說起來,莫不李大姐他愛這把壺?既有了,丟開手就是了,只管亂甚么!”那金蓮把臉羞的飛紅了,便道:“誰說姐姐手里沒錢?!闭f畢,走過一邊使性去了。

西門慶就有陳敬濟進來說話。金蓮和孟玉樓站在一處,罵道:“恁不逢好死,三等九做賊強盜!這兩日作死也怎的?從養(yǎng)了這種子,恰似生了太子一般,見了俺每如同生剎神一般,越發(fā)通沒句好話兒說了,行動就睜著兩個毴窟窿吆喝人。誰不知姐姐有錢,明日慣的他每小廝丫頭養(yǎng)漢做賊,把人說遍了,也休要管他!”說著,只見西門慶與陳敬濟說了一回話,就往前邊去了。孟玉樓道:“你還不去,他管往你屋里去了?!苯鹕彽溃骸翱墒撬f的,有孩子屋里熱鬧,俺每沒孩子的屋里冷清?!闭f著,只見春梅從外走來。玉樓道:“我說他往你屋里去了,你還不信,這不是春梅叫你來了?!币幻娼羞^春梅來問。春梅道:“我來問玉簫要汗巾子來?!庇駱菃柕溃骸澳愕谀抢铮俊?u style="display:none;">一春梅道:“爹往六娘房里去了。”這金蓮聽了,心上如攛上把火相似,罵道:“賊強人,到明日永世千年,就跌折腳,也別要進我那屋里!踹踹門檻兒,教那牢拉的囚根子把踝子骨歪折了!”玉樓道:“六姐,你今日怎的下恁毒口咒他?”金蓮道:“不是這等說,賊三寸貨強盜,那鼠腹雞腸的心兒,只好有三寸大一般。都是你老婆,無故只是多有了這點尿胞種子罷了,難道怎么樣兒的!做甚么恁抬一個滅一個,把人[足麗]到泥里!”正是:

大風刮倒梧桐樹,有旁人說短長。

這里金蓮使性兒不題。且說西門慶走到前邊,薛大監(jiān)差了家人,送了一壇內(nèi)酒、一牽羊、兩匹金緞、一盤壽桃、一盤壽面、四樣嘉肴,一者祝壽,二者來賀。西門慶厚賞來人,打發(fā)去了。到后邊,有李桂姐、吳銀兒兩個拜辭要家去。西門慶道:“你每兩個再住一日兒,到二十八日,我請許多官客,有院中雜耍扮戲的,教你二位只管遞酒?!惫鸾愕溃骸凹攘粝掳趁浚医倘思?img align="absmiddle" alt="去" class="imgzi" src="/imgzi/qu.jpg"/>回媽聲,放心些。”于是把兩人轎子都打發(fā)去了,不在話下。

次日,西門慶在大廳上錦屏羅列,綺席鋪陳,請官客飲酒。因前日在皇莊見管磚廠劉公公,故與薛內(nèi)相都送了禮來。西門慶這里發(fā)柬請他,又邀了應伯爵、謝希大兩個相陪。從飯時,二人衣帽齊整,又早先到了。西門慶讓他卷棚內(nèi)待茶。伯爵因問:“今日,哥席間請那幾客?”西門慶道:“有劉、薛二內(nèi)相,帥府周大人,都監(jiān)荊南江 ,敝同僚夏提刑,團 練張總兵,衛(wèi)上范千戶,吳大哥,吳二哥。喬老便今日使人來回了不來。連二位通只數(shù)客?!闭f畢,適有吳大舅、二舅到,作了揖,同坐下,左右放桌兒擺飯。吃畢,應伯爵因問:“哥兒滿月抱出來不曾?”西門慶道:“也是因眾堂客要看,房下說且休教孩兒出來,恐風試著他,他奶子說不妨事。教奶子用被裹出來,他大媽屋里走了遭,應了個日子兒,就進屋去了?!辈舻溃骸澳侨丈┳舆@里請去,房下也要來走走,百忙里舊疾又舉發(fā)了,起不得炕兒,心中急的要不的。如今趁人未到,哥倒好說聲,抱哥兒出來,俺每同看一看?!蔽鏖T慶一面吩咐后邊:“慢慢抱哥兒出來,休要唬著他。對你娘說,大舅、二舅在這里,和應二爹、謝爹要看一看?!痹履锝?img align="absmiddle" alt="奶" class="imgzi" src="/imgzi/tun.jpg"/>子如意兒用紅綾小被兒裹的緊緊的,送到卷棚角門首,玳安兒接抱到卷棚內(nèi)。眾人觀看,官哥兒穿著大紅緞毛衫兒,生的面白唇紅,甚是富態(tài),都夸獎不已。吳大舅、二舅與希大每人袖中掏出一方錦緞兜肚,上帶著一個小銀墜兒;惟應伯爵是一柳五線,上穿著十數(shù)文長命錢。教與玳安兒好生抱回房去,休要驚唬哥兒,說道:“相貌端正,天生的就是個戴紗帽胚胞兒?!蔽鏖T慶大喜,作揖謝了。

說話中間,忽報劉公公、薛公公來了。慌的西門慶穿上衣,儀門迎接。二位內(nèi)相坐四人轎,穿過肩蟒,纓槍排隊,喝道而至。西門慶先讓至大廳上拜見,敘禮接茶。落后周守備、荊都監(jiān)、夏提刑等眾武官都是錦繡服,藤棍大扇,軍牢喝道。須臾都到了門首,黑壓壓的許多伺候。里面鼓樂喧天,笙歌迭奏。西門慶迎入,與劉、薛二內(nèi)相相見。廳正面設(shè)十二張桌席。西門慶就把盞讓坐。劉、薛二內(nèi)再三讓遜道:“還有列位。”只見周守備道:“二位老太監(jiān)齒德俱尊。常言:三歲內(nèi)宦,居冠王公之上。這個然首坐,何消泛講?!北舜俗屵d了一回。薛內(nèi)相道:“劉哥,既是列位不肯,難為東家,咱坐了罷?!庇谑橇_圈唱了個喏,打了恭,劉內(nèi)相居左,薛內(nèi)相居右,每人膝下放一條手巾,兩個小廝在旁打扇,就坐下了。其次者才是周守備、荊都監(jiān)眾人。須臾階下一派簫韶,動起樂來。當日這筵席,說不盡食烹異品,果獻時新。須臾酒過五巡,湯陳三獻,教坊司俳官簇擁一段笑樂院本上來。正是:

百寶妝腰帶,珍珠絡(luò)臂鞲。笑時能近眼,舞罷錦纏頭。

笑院本扮完下去,就是李銘、吳惠兩個小優(yōu)兒上來彈唱。一個[扌欒]箏,一個琵琶。周守備先舉手讓兩位內(nèi)相,說:“老太監(jiān)吩咐,賞他二人唱那套詞兒?”劉太監(jiān)道:“列位請先?!敝苁貍涞溃骸袄咸O(jiān),然之理,不必過謙?!眲⑻O(jiān)道:“兩個子弟唱個‘嘆浮生有如一夢里’。”周守備道:“老太監(jiān),此是歸隱嘆世之辭,今日西門慶大人喜事,又是華誕,唱不的?!眲⑻O(jiān)又道:“你會唱‘雖不是八位中紫綬臣,管領(lǐng)的六宮中金釵’?”周守備道:“此是《陳琳抱妝盒》雜記,今日慶賀,唱不的。”薛太監(jiān)道:“你叫他二人上來,等我吩咐他。你記的《普天樂》‘想人生最苦是離別’?”夏提刑大笑道:“老太監(jiān),此是離別之詞,越發(fā)使不的。”薛太監(jiān)道:“俺每內(nèi)官的營生,只曉的答應萬歲爺,不曉得詞曲中滋味,憑他每唱罷?!毕哪晷探K是金吾執(zhí)事人員,倚仗他刑名官,遂吩咐:“你唱套《三十腔》。今日是你西門老爹加官進祿,又是好日子,又是弄璋之喜,宜該唱這套?!毖?nèi)相問:“怎的是弄璋之喜?”周守備道:“二位老太監(jiān),此日又是西門大人公子彌月之辰,俺每同僚都有薄禮慶賀?!毖?nèi)相道:“這等──”因向劉太監(jiān)道:“劉家,咱每明日都補禮來慶賀?!蔽鏖T慶謝道:“學生生一豚犬,不足為賀,到不必老太監(jiān)費心。”說畢,喚玳安里邊叫出吳銀兒、李桂姐,席前遞酒。兩個唱的打扮出來,花枝招展,望上插燭也似磕了四個頭兒,起來執(zhí)壺斟酒,逐一敬奉。兩個樂工,又唱一套新詞,歌喉宛轉(zhuǎn),真有繞梁之聲 。當夜前歌后舞,錦簇花攢,直飲至更余時分,薛內(nèi)相方才起身,說道:“生等一者過蒙盛,二者又值喜慶,不覺留連暢飲,十分擾極,學生告辭?!蔽鏖T慶道:“杯茗相邀,得蒙光降,頓使蓬蓽增輝,幸再寬坐片時,以畢余興?!北娙司愠鑫徽f道:“生等深擾,酒力不勝。”各躬身施禮相謝。西門慶再三款留不住,只得同吳大舅、二舅等,一齊送至大門。一派鼓樂喧天,兩邊燈火燦爛,前遮后擁,喝道而去。正是,得多少:

歌舞歡娛嫌日短,故燒高燭照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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