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斯萬家那邊》、《在少女們身旁》

追尋普魯斯特是個漫長、痛苦卻又迷人的過程。他那套厚重的經(jīng)典，一直擺放在我的書架上，也一直擺放在我心里，卻始終沒有翻開一頁。直到有這么一天，我和他 一樣，也被夢境反復(fù)地纏繞住了，往昔不斷地糾葛，就是倒上一杯水，也覺得“過去”在某個地方咕咚咕咚地冒泡，時間前所未有地安靜。想到許許多多的大師，許 許多多的經(jīng)典，還等著讀書的人開啟呢。心情平靜，這個時候是閱讀的最好時間，為什么不讀讀普魯斯特呢？閱讀，也需要難得的機緣，畢竟許多經(jīng)典并不是那么輕 易地取悅于人的，他需要你放下自己的浮躁，艱難跋涉地進入他的世界，讀者也要跟著作者經(jīng)歷痛苦與迷失，創(chuàng)造出一個閱讀的境界。是時候了，是時候開始打開 《追憶似水年華》，跟著普魯斯特，一起去尋找他丟失的時間，進入這部浩瀚的叢林和迷宮之中。
詩人讓·考克多評論這部小說：“一幅巨型的袖珍畫，其中盡是幻境，盡是漂浮于景物之上的花園，盡是進行于時空之間的嬉戲、運動?！逼蒸斔固乜梢云≡谌魏?一個朦朧的時刻，對往事進行追憶。就像施了魔法一樣，在一個空白的地方變出一座大花園。而自我，不斷地出現(xiàn)、變幻、游移。第一卷剛開始的時候，描述了他那 半睡半醒的思慮：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睡得挺早。有時候，剛吹滅蠟燭，眼皮就合上了，甚至沒來得及轉(zhuǎn)一下念頭：“我又睡著了。”但過了半個小時，我突然想起，這是該睡覺的 時候呀，于是就醒了。我想把我自己還以為拿在手里的書放下，把燭火吹掉。方才睡著的那會，腦子里仍然不停地想著剛讀過的故事，不過想的東西都有點特別。我 覺得書里講的就是我自己：教堂啊，四重奏啊，佛朗索瓦一世和查理五世之爭啊，都是在講我的事情。剛醒來的幾秒鐘，腦子里還是這么在想；這個想法和我的正常 神智并不抵觸，但像層霧似的遮在眼睛上，讓我無從察覺燭火滅了。而后它變得費解起來，就像前世的種種思緒、念頭，經(jīng)過靈魂轉(zhuǎn)世變得無法理解了……周圍一片 黑暗，這黑暗仿佛沒有來由，無從了解的東西，眼前一片空曠的鄉(xiāng)間景象，旅客正匆匆趕往臨近的火車站；獨在異鄉(xiāng)做客，迥非尋常的行止，記憶猶新的晤談，夜的 靜謐中浮現(xiàn)腦際的燈下告別，歸程前方等待著的溫馨和親情，這一切都使他心緒難以平靜，這條小路因此也將深深地鐫刻在記憶之中?！保ㄖ芸讼Ｗg本）

十五長卷的《追憶似水年華》全是這種紛亂復(fù)雜，優(yōu)美如詩的記憶。在這段文字中，你能認(rèn)識這個“我”嗎？他究竟是作者，還是主人公？是當(dāng)下時態(tài)的我，還是小 時候的我、昨日的我？試圖把普魯斯特描寫的“客觀實在”窺探清楚實在是愚蠢的想法。他說：“我們所稱之為現(xiàn)實的，乃是同時圍繞著我們的那些感覺和記憶的某 種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是唯一真實的關(guān)系……讓這兩者脫離時間的偶然性*，用隱喻把他們彼此結(jié)合，用不受時間限制的語言將它們互相聯(lián)系，一旦用這種方法廓清它們的 本質(zhì)，真實性*才會開始存在?！弊髡卟粩嗟赝ㄟ^自己的感覺和記憶，逼近他自己的真實。
接著回憶起他的屋子，床的樣式，門的位置，“膝蓋、肩膀、軀體的這些記憶”回憶他的外婆，古板、固執(zhí)卻很慈愛，他的仆人，他的媽媽，媽媽的吻，小時候的貢 布雷，黑暗中的光，斯萬先生以及關(guān)于他聲譽不佳的夫人的閑言碎語……這個半夢半醒的回憶竟然持續(xù)了50多頁。他說理性*的回憶是徒勞的，“我從來不想去回憶 貢布雷還有些什么別的東西，對我而言這一切都消逝了。”但最終使得往事完全浮現(xiàn)出來的，正是那個著名的段落：

小瑪?shù)氯R娜點心

“……
驟然間，回憶浮現(xiàn)在眼前。這味道，就是小塊的瑪?shù)氯R娜的味道呀，在貢布雷，每逢星期天（因為這一天我在望彌撒以前不出門）我到萊奧尼姑媽屋里去給她道早安 時，她總會掰一小塊瑪?shù)氯R娜，在紅茶或椴花茶里浸一浸，然后遞給我。剛看見小瑪?shù)氯R娜，嘗到它的味道之前，我還什么也沒想起來。也許是由于后來我雖說沒再 吃過，卻常在糕點鋪的貨架上瞥見它們，它們的形象就脫離了貢布雷，而與最近的其他時日聯(lián)系在了一起。也許是由于這些被拋出記憶如此之久的回憶，全都沒能幸 存，一并煙消云散了。物體的形狀——糕點鋪里那盡管褶子規(guī)規(guī)整整，卻依然那么豐腴性*感的貝殼狀小點心——會變得無跡可循，會由于沉匿已久，失去迎接意識的 活力。但是，即使物毀人亡，即使往日的歲月了無痕跡，氣息和味道（唯有它們）卻在，它們更柔弱，卻更有生氣，更形而上，更恒久，更忠誠，它們就像那些靈 魂，有待我們在殘存的廢墟上去想念，去等候，去盼望，以它們那不可觸知的氤氳，不折不撓地支撐起記憶的巨廈。
一旦我認(rèn)出了姑媽給我的在椴花茶里浸過的瑪?shù)氯R娜的味道，她的房間所在的那幢臨街的灰墻舊宅，馬上就顯現(xiàn)在我眼前，……我常去買東西的那些街道，以及晴朗 的日子我們常去散步的那些小路。……我們的花園和斯萬先生的苗圃里的所有花卉，還有維沃納河里的睡蓮，鄉(xiāng)間本分的村民和他們的小屋，教堂，整個貢布雷和它 周圍的景色*，一切的一切，形態(tài)繽紛，具體而微，大街小巷和花園，全都從我的茶杯里浮現(xiàn)了出來?！?

在這個長長的段落里，普魯斯特采用了大量的通感和聯(lián)想。從瑪?shù)氯R娜點心的味道聯(lián)想到形象、視覺的記憶，聯(lián)想到過去的人和事，過去的時空，在貢布雷的姑媽， 我每周三給她道早安的時候。以至于“大街小巷和花園，全從茶杯中浮現(xiàn)了出來?！狈▏u論家阿爾諾當(dāng)?shù)谟渍f：“《追憶似水年華》是對往事的召喚，而不是對往 事的描繪。”描繪是靜止的，死氣沉沉的，而召喚，對過去的感覺是生動的，新鮮的，真實的。也就是普魯斯特說的，“往事永遠消逝，回憶是徒勞的?！蓖ㄟ^對瑪 德萊娜點心的感覺和記憶，依靠這種直覺，把真實的過去喚來了。
瑪?shù)氯R娜點心喚來的，除了貢布雷的大街小巷，溫馨美麗的童年之外，當(dāng)然還有愛情和性*的意識?！榜拮右?guī)規(guī)整整，卻依然那么豐腴性*感的貝殼狀小點心”據(jù)說是女 －陰－的象征，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所描繪的美神，就誕生于腳下的兩頁扇貝?！拔蚁乱庾R地舀起一小匙茶送到嘴邊。可就在這一匙混有點心渣的熱茶碰到上顎的 一瞬間，我冷不丁打了個顫，注意到自己身上正在發(fā)生奇異的變化。我感受到一種美妙的愉悅感，它無依無傍，倏然而至，其中的原由讓人無法參透。”這是在描寫 自己的快感，猶如開頭寫到的“一個女人在我睡著的時候從我大腿一個不自然的姿勢里降生出來。我醞釀著嘗到的樂趣，心里想是她給我?guī)砹诉@份樂趣，我想讓自 己融合到她的身體里去，卻一下子醒了……”普魯斯特對女人敏感、迷戀，卻沒有一絲猥褻，總是用法國舊小說的語調(diào)描述愛情，如阿爾貝蒂娜、吉爾貝特，或者奧 黛特，每一個女性*都是那么雍容華貴，不容逼視。用“花影”來比喻在巴爾貝克海灘上偶遇的五個女孩子，像花一樣令人迷戀。用“卡特麗蘭”隱喻斯萬與奧黛特的 性*愛。愛情和性*的意識很平常，新鮮的是普魯斯特隱喻和通感的方式?！斑@種愉悅感，頓時使我覺得人生的悲歡離合算不了什么，人生的苦難也無需縈懷，人生的短 促更是幻覺而已。我就像墮入了情網(wǎng)，周身上下充盈著一股精氣神。或者確切地說，這股精氣神并非在我身上，它就是我，我不再覺得自己平庸、凡俗、微不足道 了。如此強烈的快感，是從哪兒來的呢？我覺得它跟茶和點心的味道有關(guān)聯(lián)，但又遠遠超越于這味道之上……”

去斯萬家那邊

“在貢布雷附近有兩邊可以散步，它們恰好是反向的，所以當(dāng)我們從家里的這邊或那邊出去的時候，實際上走的不是同一扇門：一邊是拉維納茲那邊，也叫斯萬家那 邊，因為往那個方向去，要從斯萬先生那座有花園的宅邸前面經(jīng)過，另一邊就是蓋爾芒特家那邊?！鄙w爾芒特之路通向公爵和公爵夫人的莊園?！蹲窇浰扑耆A》的 前兩部，《去斯萬家那邊》和《在少女的花影下》，講的就是去斯萬家的那條路，以及在斯萬家這邊所引發(fā)的聯(lián)想，喚起的回憶。山楂樹，貢布雷的童年，斯萬的愛 情，香榭麗舍公園，年輕作者對斯萬的女兒吉爾貝特的迷戀。
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劇《天鵝湖》中，美麗純潔的白天鵝叫Swan，欺騙王子的黑天鵝叫Odette。普魯斯特給兩個主人公分別起名為斯萬和奧黛特，可能這 兩個名字也是有所隱喻的。花花公子斯萬愛上了交際花奧黛特，為愛情瘋狂顛倒，一改過去的風(fēng)流放蕩，變成了一個專注癡情的人。相比之下，奧黛特機警敏感，把 斯萬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上?！端谷f的愛情》一章，作為第一人稱的作者退出了敘述，但是普魯斯特那種敏感、脆弱的文筆依然存在著，對斯萬的愛情熱切激烈的敘 述仿佛就是讓斯萬頂替了自己的位置，并用許許多多生動細膩的細節(jié)，將這個愛情建立起來。而這個愛情，也與后來的“我”與阿爾貝蒂娜的愛情遙相呼應(yīng)。
維爾迪蘭的第一次聚會，占據(jù)了幾十頁的篇幅。又一次晚宴，又占據(jù)了幾十頁篇幅。圣維爾特夫人府上的宴會，又是幾十頁篇幅。貴族的夫人們無所事事地比較著身 份、門弟，附庸風(fēng)雅地討論著音樂和藝術(shù)，恐怕哪一個作家都不會像普魯斯特這樣，對于那個流逝走的時光如此癡迷和愛戀。宴會上的凡特依音樂奏鳴曲，是個精彩 的主題：
“這個樂句，以一種緩慢地節(jié)奏，把他先引到這里，再引到那里，隨后又引到別的什么地方，就這樣，一步步把他引向一種崇高的，難以理解卻又很明確的幸福。” 然后在斯萬身上“煥發(fā)出一種青春活力的可能性*。……”，“在他干涸的心靈里產(chǎn)生了一種默契的感應(yīng)”。斯萬是一個麻木的人，這首曲子激活了他的內(nèi)心。此后的 章節(jié)中，他有無數(shù)次聽到這個曲子，并且從音樂中散發(fā)出無數(shù)的聯(lián)想，讓他與他的內(nèi)心互相對話。納博科夫在《文學(xué)講稿》中仔細分析了這個段落的節(jié)奏，認(rèn)為這個 樂句也對敘述者產(chǎn)生了關(guān)系。因為斯萬的章節(jié)結(jié)束之后，這個美麗的樂句仍然在作者心中持續(xù)。也就是說，斯萬這個人物，是作者本人形象的一種折射。
作者以一個孩子的視角對于奧黛特的描述，與斯萬部分對于奧黛特略顯客觀的描述迥然不同。那是一個孩子對自己偶像崇拜和迷戀的目光，早在貢布雷的外公家，他 就對奧黛特產(chǎn)生了迷戀，源自一個孩子朦朧的性*意識?！耙粫r沖動之下，我把剛才為自己找的種種理由拋在了腦后，發(fā)瘋似的不顧一切地把嘴唇貼在她伸給我的手 上?！比珪谝徊俊度ニ谷f家那邊》也結(jié)束在作者對成為了斯萬夫人的奧黛特的追憶上，同時，對于流逝的時光和歲月表達了深深的惋惜：“我所存在的現(xiàn)實，現(xiàn)在 不存在了。只要斯萬夫人不在同樣的時刻，和當(dāng)年一模一樣地來到這兒，這條林蔭道就不復(fù)是昔日光景。對某個場景的回憶，無非是對某個時刻的惋惜罷了；而那些 房舍、大路、林蔭道，亦如往日的歲月那般轉(zhuǎn)瞬即逝?！?


少女的花影


我向樹葉詢問開花的情況，這些山楂樹的花與天性*活潑、冒失、愛俏而又虔誠的少女頗為相似。
“這些小姐早已經(jīng)走了，”樹葉對我說。
說不定樹葉心里在想，我自稱是這些花朵的摯友，可是看上去我對花兒的生活習(xí)慣并不怎么了解。是一位摯友，但是已經(jīng)這么多年沒有與她們重逢了，雖然曾經(jīng)許下了諾言。然而，正象希爾貝特是我與少女的初戀一樣，這些花朵也是我與花朵的初戀。
“對，我知道，她們六月中旬前后走，"我回答道，"但是見見她們在這里住過的地方，我也很高興。她們曾經(jīng)到貢布雷我的臥房里來看我，是我生病的時候我母親帶她們來的。我們總是在瑪麗亞月的星期六晚上重逢。她們也能到這里來嗎？
“噢，當(dāng)然啦！再說，人們對于在荒漠圣德尼教堂里見到這些小姐看得很重呢！荒漠圣德尼教堂就是離這兒最近的教區(qū)?！?
“那么，現(xiàn)在要看她們呢？”
“噢，明年五月以前是不行了。”
“可以肯定她們明年一定會在這里嗎？”
“每年都準(zhǔn)時在這?！?
“只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找得到這個地方?！?
“會的！這些小姐性*情那么快活，只有唱贊美詩的時候，才中斷笑聲。你從小徑的盡頭就能分辨出她們的香味，絕不會錯！”（譯林版）

譯林版將第二部翻譯為《在少女們身旁》，似乎不如周克希的譯名《在少女花影下》貼切，因為沒有把花的隱喻體現(xiàn)出來。普魯斯特描寫那些女孩子的時候，處處花 影?！鞍栘惖倌扰c我說話時，我凝望著她的雙頰，心里琢磨著：她那臉蛋會多么香甜，多么有滋味！--那天，她的面頰不是鮮艷，而是光滑，連成一片的粉紅， 稍帶紫色*，如奶油一般，仿佛某些花瓣上帶著一層蠟霜的玫瑰花。正如有人對某一品種的花朵極為熱衷一樣，我對那雙頰產(chǎn)生了狂熱?！?
“羅斯蒙德沉浸在撒了琉粉的玫瑰色*中，雙眼那發(fā)綠的光芒又作用于這玫瑰色*。安德烈雪白的雙頰從她烏黑的秀發(fā)中得到那么多莊重高貴之氣。她們的膚色*是那樣不 同，以致我站在羅斯蒙德面前與站在安德烈面前，領(lǐng)略到的，是先后凝望生長在陽光普照之海濱的一株繡球與夜色*朦朧中的一株茶花時所得到的同樣的快樂?！?

普魯斯特受到柏格森的影響確有其事，但是他的作品卻不能簡單地說成意識流。如果把伍爾夫、喬依斯、?？思{的作品中有些描寫定義為意識流的話，那么普魯斯特 的寫法就不是意識流。喬伊斯的意識直接來自于直覺（這個直覺其實也是反復(fù)修改的），并且毫無保留地噴發(fā)在紙上，如《尤里西斯》那個沒有標(biāo)點的章節(jié)；福克納 的意識流則是更加“有意識”地寫作方式，如《喧嘩與騷動》中班吉錯亂的回憶，昆丁憤怒的心理，千頭萬緒，卻密而不亂。（任何的寫作都是理性*的，如果是非理 性*的文字排列，一系列漂浮的不知所謂的能指就喪失了他們的意義）。即便如此，如果沒有一定的心理準(zhǔn)備，這些作品的錯亂代碼也幾乎是難以解讀的。而普魯斯特 呢？他是清晰的，明快的。他的句子和文法顯得老式。不是一個前衛(wèi)的小說，卻是一篇長長的古典散文，這長長的散文“既是小說，又是自傳，又是評論”（本雅 明），精雕細琢的字句，疊床架屋的結(jié)構(gòu)，這來自于雨果，來自于福樓拜，來自于法語文學(xué)的偉大傳統(tǒng)。普魯斯特的貢布雷、巴爾貝克海灘，令人想到《悲慘世 界》，想到《人間喜劇》，想到了雨果的巴黎，巴爾扎克的底層空間，那種鋪天蓋地的描繪還原了一個宏大的、真實的世界。而《追憶似水年華》的文筆之優(yōu)美，也 許是得自于《包法利夫人》的靈感，語言像金子一樣靈敏、密集。至于通感，隱喻，有波德萊爾和蘭波開創(chuàng)的嶄新的風(fēng)格，那么多的比喻靈敏地從此處飄蕩到彼處。 在《駁圣伯夫》中，我們可以看到作者的閱讀體驗，他對于《巴馬修道院》所創(chuàng)造的奇跡，對于《人間戲劇》和《惡之花》表達了由衷的贊賞。
《在少女花影下》是個承前啟后的段落。前半部分終結(jié)了對吉爾貝特的愛情。后半部分開啟了對阿爾貝蒂娜的神往。阿爾貝蒂娜的故事還在繼續(xù)，而吉爾貝特的線索暫時潛伏，在后面的段落中也會有所映射。


關(guān)于譯本

普魯斯特的作品是法語文學(xué)中的精華，任何人想把握他那種激*情四射的才華都是徒勞的。翻譯過洛特雷阿蒙的車槿山老師曾經(jīng)對學(xué)生們說，他無法接受中文的普魯斯 特。譯林的七卷本全集有太多的錯誤了，每一頁都有許許多多，句子的結(jié)構(gòu)也有待商榷。所以他說，法文版是最佳的選擇。對于欣賞普魯斯特的普通讀者來說，這是 個永遠的遺憾。
譯名《追憶似水年華》雖然流暢上口，但是略嫌俗媚，有點言情小說的味道，而且與原文不貼切，沒有“似水”這個意象。周克希翻譯為《追尋逝去的時光》是誠實的。普魯斯特七厚本書中，都在尋找“失去的時間”。
單卷本新出的周克希《追尋逝去的時光》第一部，和徐和瑾的《追憶似水年華》第一部，仔細比較。當(dāng)是周克希的譯筆最佳，從“逝去的時光”和“去斯萬家那 邊”，“蓋而芒特家那邊”“少女花影下”幾個題目來看，也很信實原文。譯林社徐和瑾譯本的語言被法語拖累得顯得不太自然，不夠流暢。

普魯斯特一個人孤獨地寫作了15年。周克希說，譯畢這部鴻篇巨著他要用9年的時間。即使作為讀者，僅僅閱讀一遍這樣的作品都不是個簡單容易的事情。看來，走完這部關(guān)于時間的旅程，也是要依靠時間進行堆積的。雖然路途遙遙，卻令人癡迷。

待續(xù)。


我看的版本是：

《追尋逝去的時光》，第一部，去斯萬家那邊 周克希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04年5月 第一版

《追憶似水年華》第二部，在少女們身旁 桂裕芳、袁樹仁譯
譯林出版社 1990年6月 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