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他不知道在多少人家的廚房,在多少好飯館里,多少燈光暗淡的客廳里實踐過這一小手藝。他不知見過多少纖纖玉手捏著高腳白蘭地杯的柱子,長長的指甲伸向他,有多少雙藍色圓眼睛
、棕色長眼睛通過異國的夜空凝視過他——當拋了錨的帆船在岸邊搖蕩,當海水拍打著古老港口的堤岸?
廚房的頂燈太亮了,不適宜喝咖啡和白蘭地。弗朗西絲卡·約翰遜,農(nóng)夫之妻,要讓它打開弗朗西絲卡·約翰遜,一個走過晚飯后的草地重溫 少女時代的舊夢的女人,要把它熄滅。有一支蠟燭就足夠了。不過這樣太過份了,他會誤解的。她打開洗滌池上面的小燈,把頂燈關(guān)了,這樣不是十全十美,但是比較好。
他舉杯及肩向她伸去?!盀榱斯爬系囊雇砗瓦h方的音樂?!辈恢醯模@些話讓她倒吸一口氣,不過她跟他碰了碰杯,雖然想說“為了古老的夜晚的遠方的音樂”,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他們兩人都吸著煙,沉默不語,喝著白蘭地,喝著咖啡。野有一只山雞鳴叫,杰克——那小狗——在場院里吠了兩聲。蚊子試著沖向桌子附近的紗窗,有一只不長于思考,卻相信自己的可能自己的本能的飛蛾讓洗滌池上和小燈引得團 團 轉(zhuǎn)。
還是挺熱的,沒有風,現(xiàn)在有點潮濕。羅伯特·金凱微微出著汗,襯衫的頭兩個扣子解開著。他并沒有直面看著她,不過她感覺得到他即使好像在注視著窗外,他視野的邊緣也會掃到她他轉(zhuǎn)身時她可以從敞開的襯衫領(lǐng)口看到他的胸部,看見皮膚上小小的汗珠。
弗朗西絲卡正享受著美好的情懷,舊時情懷,詩和音樂的情懷。不過是他該走的時候了,她想。冰箱上的鐘已指到九點五十二分。收音機是法倫·揚在唱著一支幾前的老歌<圣·塞西利亞的神殿>,弗朗西絲卡記得那是公元三世紀的殉道者,是庇護音樂和盲人的圣者。
他的酒杯空了。正當他視線從窗外回過來時,弗朗西絲卡拿起白蘭地瓶頸,向那空杯子做了個手勢。他搖搖頭?!耙诶杳髦信臄z羅斯曼橋。我得走了?!?
她松了口氣,又深深地失望。她心時來回翻騰:是的,請你走吧:再留下來唱杯白蘭地;走吧。法倫。揚并不關(guān)心她的感覺,洗滌沁上的撲燈蛾也不關(guān)心,她不知道羅伯特·金凱怎么樣。
他站著,把一個背包甩到左肩,另一個放在冷藏箱上。她繞到桌子這邊來。他伸出手來,她握著?!敝x謝今晚。晚飯,散步,都好極了。你是一個好人,弗朗西絲卡。把白蘭地放在碗柜靠外這的地方,也許過些時候會好起來的?!?
他都明白了,正如她想到的。不過他的話一點也沒冒犯她。他是指的浪漫情調(diào)。而且從最好意義上講是認真的。從他柔和的語言和說這些話的神態(tài)中她看得出來。不過她有一點不知道,那就是他當時真想對著廚房的四壁大喊,把以下的話刻進白灰中:“看在耶穌的份上,理查德·約翰遜,你真是像我認定的那樣,是一個大傻瓜嗎?”
她送他出去,站著他的卡車旁等他把東西裝進去。小狗穿過場院跑過來圍著卡車嗅來嗅去?!敖芸?,過來?!彼p聲而又嚴厲的命令它,于是那狗過來坐在她旁邊,大口喘著氣。
再見,多保重,手把門關(guān)上。他轉(zhuǎn)動那老舊的引擎,使勁踹著油門,車子嘎嘎喇喇地開動了,他從窗口伸出頭來笑著說:“我想這車需要調(diào)音了?!?
他換擋,倒車,又換擋,然后在亮光中穿過場院。剛好在進入黑暗的小巷之前他的左手伸出窗口向她召手,她也揮手相報,雖然明知他看不見。
當卡車沿小巷開出時,她跑過去站在暗中注視著那紅燈隨著車的顛簸上下跳動。羅伯特·金凱向左轉(zhuǎn)上了通往溫 特塞特的大路,炎熱的閃電劃破夏空,杰克一跳一蹦回到廊下。
他走后,弗朗西絲卡赤身裸體站在鏡臺前。她骨盆因生過孩子稍微張大一點,乳
防房還很結(jié)實好看,不太大不太小,肚子稍微有點圓。在鏡子里看不見雙腿,但是她知道還是保持的很好的。她應(yīng)該更經(jīng)常地剃剃汗毛,不過好像也沒什么意思。
理查德對性生活的興趣不太經(jīng)常,大約兩個月有一次,不過很快就結(jié)束了,是最簡單的,不動感情。似乎也不注意什么香水剃汗毛之類的事,所以人很容易邋遢起來。
她對于他更像一個生意合伙人而不是其它。她本人的一部分覺得這樣挺好。但是她身上還有另外一個人的騷動,這個人想要淋浴,灑香水……然后讓人抱起來帶走,讓一種強大的力量層層剝光,這力量她能感覺到,但從末說出過,哪怕是朦朦朧朧在腦子里也沒有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