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這些都剪下來,連同刊登廊橋的那期,他的文章,兩張照片,還有他的信,都放進一個牛皮紙信封中。他把信封放在梳妝臺抽屜的內衣 下面,這里理查德是決不會看的地方。她像一個遠方的觀察者年復一年跟蹤觀察羅伯特·金凱,眼看他漸漸老起來。
那笑容宛在,就是那修長,肌肉結實的身材也依然如故。但是她看得出他眼角的紋路,那健壯的雙肩微微前俯,臉頰逐漸陷進去。她能看得出來,她曾經仔細研究過他的身體,比她一生中對任何事物都仔細,比對自己的身體還仔細。他逐漸變老反而使她更加強烈地渴望要他,假如可能的話,她猜想——不,她確知——他是單身。事實的確如此。
在燭光中,她在餐桌上仔細看那些剪報。他從遙遠的地方看著她。她從一九六七年的一期中找出一張?zhí)厥獾恼掌?。他在東非的一條河邊正對攝像機,而且是近鏡頭,蹲在那里好像正準備拍攝什么。
她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時還看得出他脖子里的銀項鏈上系著一個小小的圓牌。邁可離家上大學去了,當理查德和卡洛琳去睡覺之后,她把邁可少年時集郵用的高度放大鏡拿出來放到照片上。
天哪。以后所有他的照片上都有這個小圓牌掛在銀項鏈上。
一九七五年之后她再也沒在雜志上看見過他。他的署名也不見了。她每一期都找遍了,可是找不到。他那年該是六十二歲。
理查德一九七九年去世,葬禮完畢,孩子們都各自回到自己家里以后,她想起給羅伯特·金凱打電話。他應該是六十六歲,她五十九歲。盡管已經失去了十四年,還來得及。她集中思考了一星期,最后從他的信頭上找到了電話號碼,撥了號。
電話鈴響時她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聽到有人拿起話筒,差點兒又把電話掛上。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麥克格雷格爾保險公司?!备ダ饰鹘z卡心沉下去了,不過還能恢復得過來問那女秘書她撥的號碼對不對,就是這個號碼。她謝謝她,掛了電話。
下一步,她試著打華盛頓貝靈漢的電話問訊處。登記名單上沒有。她試打西雅圖,也沒有。然后是貝靈漢和西雅圖的商會辦公室。她請他們查一查本市指南,他們查了,也沒這個人。她想他哪兒都可能去的。
她想起雜志來,他曾說過可以通過那里打聽。接待員很有禮貌,但是新人,得找另外一個人來回答她的要求。弗朗西絲卡的電話轉了三次才跟一位在雜志工作過二十年的編輯通上話她問羅伯特·金凱的下落。
那編輯當然記得他?!耙业剿谀睦飭?,呃?他真是個該死的攝影師,請原諒我的語言。他的脾氣可不好,不是壞的意思,就是非常固執(zhí),他追求為藝術而藝術,這不大合我們讀者的口味,我們的讀者要好看的,顯示攝影技巧的照片,但是不要太野的?!?
我們常說金凱有點怪,在他為我們做的工作之外,沒有人熟悉他。但是他是好樣的。我們可以把他派到任何地方,他一定出活兒,盡管多數情況下他都不同意我們的編輯決策。至于他的下落,我一邊講話一邊在翻他的檔案。他于一九七五年離開我們雜志,地址電話是……他念的內容和弗朗西絲卡已經知道的一樣。在此之后,她停止了搜尋,主要是害怕可能發(fā)現的情況
她聽其自然,允許自己越來越多地想羅伯特·金凱。她還能開車,每年有幾次到得梅因去,在他曾帶她去的那家飯店吃午餐。有一次,她買回來一個皮面白紙本,于是開始用整齊的手寫體在這些白紙上記下她同他戀愛的詳情的對他的思念。一共寫了三大本她才感到完成任務。
溫 特塞特在前進。有一個藝術協(xié)會,成員多數是女性,要重新裝修那些橋的議論也進行了幾年了。有些有興趣的年輕人在山上蓋房子。風氣有所開放,長頭發(fā)不再惹人注目了,不過男人穿涼鞋的還是少見,詩人也很少。
除了幾個女友外,她完全退出了社交 。人們談到了這一點。而且還談到常看見她站在羅斯曼橋邊,有時在杉樹橋邊。他們常說人老了常常變得古怪。也就滿足于這一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