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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基督山伯爵

[法] 大仲馬 /

神秘師兄 上傳

我們很容易推測到莫雷爾所說的事情以及他將要去見的人。離開基督山伯爵以后,他慢慢地向維爾福的家里走去;我們說“慢慢地”,因為他有半個多鐘頭的時間去 走五百多步路,但他剛才之所以急于要離開基督山,是因為他希望要獨(dú)自思索一會兒。他對于自己的時間知道得很清楚,——現(xiàn)在正是瓦朗蒂娜伺候諾瓦蒂埃用早餐 的時候,而這種孝順的行為當(dāng)然不愿被人打擾的。諾瓦蒂埃和瓦朗蒂娜允許他每星期去兩次,他現(xiàn)在正是利用那份權(quán)利。他到了,瓦朗蒂娜正在等著他。她不安地, 幾乎狂亂地抓住他的手,領(lǐng)他去見她的祖父。
這種幾乎近于狂亂的不安是由馬爾塞夫事件引起的;歌劇院里的那件事大家都已知道。維爾福家里的人誰都不會懷疑那件事情將引起一場決斗。瓦朗蒂娜憑著她 那女性*的直覺,猜到莫雷爾將做基督山的陪證人;而由于那青年的勇敢和他對伯爵的友誼,她恐怕他不會當(dāng)個證人,袖手旁觀。我們很容易想象得到,瓦朗蒂娜如何 急切地問決斗的詳細(xì)情形以及莫雷爾如何向她解釋那一切,當(dāng)瓦朗蒂娜知道這件事情得到這樣一個意外可喜的結(jié)果時,莫雷爾從他愛人的眼睛里看一種無法形容的歡 喜。
“現(xiàn)在,”瓦朗蒂娜示意請莫雷爾坐在她祖父的旁邊,她自己也在祖父面前的小矮凳上坐下來,說,——“現(xiàn)在來談?wù)勎覀冎g的事情吧。你知道,馬西米蘭,爺爺有一陣了,曾經(jīng)打算離開這座房子,與維爾福先生分開住?!?
“是的,”馬西米蘭說,“我記得那個計劃,而且當(dāng)時非常贊同那個計劃。”
“嗯,”瓦朗蒂娜說,“你現(xiàn)在又可以贊成了,因為爺爺又想到那個計劃啦?!?
“好得很!”馬西米蘭說。
“你可知道爺爺要離開這座房子的理由嗎?”瓦朗蒂娜說。
諾瓦蒂埃望著瓦朗蒂娜,意思是叫她不要說出來,但她并沒有注意到這一切,她的表情,她的眼光,她的微笑,一切都為了莫雷爾。
“噢!不論諾瓦蒂埃先生是什么原因搬出去,”莫雷爾答道,“我相信一定是很有道理的。”
“非常有道理!”瓦朗蒂娜說?!八睦碛墒鞘ァW諾路的空氣對我很適宜?!?
“說實話!”莫雷爾說,“那一點(diǎn),諾瓦蒂埃先生或應(yīng)該是對的,我發(fā)現(xiàn)兩個星期以來你的身體變壞了?!?
“對,有點(diǎn)不好,這是真的,”瓦朗蒂娜說?!盃敔敩F(xiàn)在已成了我的私人醫(yī)生了,我非常信任他,因為他什么都知道?!?
“那末你真的病了?”莫雷爾關(guān)心地問。
“哦,那不能說是病,我只是覺得周身不舒服。我沒有食欲,我的胃象是在翻騰,象要消化什么食物似的。”
諾瓦蒂埃對瓦朗蒂娜所說的話一個字都沒有漏過。
“你用什么方法來治療這種怪病呢?”
“非常簡單,”瓦朗蒂娜說,“我每天早晨吃一匙羹給我祖父吃的那種藥。我說一匙羹,——是說我開始的時候吃一匙羹,現(xiàn)在我吃四匙羹了。爺爺說那是一種萬靈藥。”瓦朗蒂娜微笑了一下,但她顯然很憂郁和痛苦。
沉醉在愛情中的馬西米蘭默默地注視著她。她非常美麗,但她往常蒼白的臉色*現(xiàn)在更蒼白了;她的眼睛比以前更明亮,而她的雙手,本來象珍珠那樣白的,現(xiàn)在 則象陳年的白蠟?zāi)菢佑悬c(diǎn)泛黃了。馬西米蘭把眼光從瓦朗蒂娜移到諾瓦蒂埃身上。他正帶著一種非常關(guān)切的神色*望著他的青年女郎,他也象莫雷爾一樣看出了這種病 態(tài)的證狀,這種病癥雖然非常輕微,但卻逃不過祖父和愛人的眼睛。
“但是,”莫雷爾說,“我想這種藥,就是你現(xiàn)在吃四匙羹的那種藥,本來是開給諾瓦蒂埃先生服用的吧?”
“我知道它非常苦,”瓦朗蒂娜說,“苦得我以后不論喝什么東西似乎都帶有這種苦澀?!敝Z瓦蒂埃疑問地望著他的孫女兒?!笆堑?,爺爺,”瓦朗蒂娜說,“的確是這樣。剛才,在我到你這來以前,我喝了一杯糖水,我只喝了一半,因為它似乎太苦了。”
諾瓦蒂埃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示意他想說話。瓦朗蒂娜站起來去拿字典。諾瓦蒂埃帶著顯而易見的神色*注視著她。
的確,血沖到那青年女郎的頭部來了;她的兩頰開始發(fā)紅。
“噢!”她喊道,但還是很高興,“這就怪了!一道亮光!是太陽照到我的眼睛了嗎?”她靠在窗口。
“沒有太陽?!蹦谞栒f,諾瓦蒂埃的表情要比瓦朗蒂娜的身體不舒服更使他更驚慌。他向她奔過去。
瓦朗蒂娜那青年女郎微笑了一下。“放心吧!”她對諾瓦蒂埃說?!皠e驚慌,馬西米蘭,沒有什么,已經(jīng)過去了。聽!
我聽到前院里有馬車的聲音?!彼蜷_諾瓦蒂埃的房門,走到走廊的窗口前,又急忙轉(zhuǎn)回來?!笆堑模彼f,“是騰格拉爾夫人和她的女兒,她們來拜訪我們 了。告別了!我必須趕快去,因為她們會派人到這兒來找我的,我不要說,再見。陪著爺爺,馬西米蘭,我答應(yīng)你,不去留她們。”
莫雷爾目送她離開房間,他聽她走上那座通到維爾福夫人的房間和她的房間去的小樓梯。她一走,諾瓦蒂埃便向莫雷爾作了一個要那本字典的表示。莫雷爾遵 命,他在瓦朗蒂娜的指導(dǎo)之下,已很快地學(xué)會如何懂得那老人的意思。他雖然已經(jīng)熟練,但因為要背誦字母,要把每一個字從字典里找來,所以花了十分鐘才把老人 的思想譯成這幾個字:“把瓦朗蒂娜房間里的那杯水和玻璃瓶拿來給我看一看。”
莫雷爾立刻按鈴招呼進(jìn)那個接替巴羅斯的仆人,按照諾瓦蒂埃的意思作了那個吩咐。仆人不久就回來了。玻璃瓶和玻璃杯都已完全空了。諾瓦蒂埃表示他想說話?!安AП筒A吭趺磿??”他問,“瓦朗蒂娜說她只喝了一半。”這個新問題的翻譯又花了五分鐘。
“我不知道,”仆人說,“但婢女在瓦朗蒂娜小姐的房間里?;蛟S是她倒空的?!?
“去問她?!蹦谞栒f,這一次,他從諾瓦蒂埃的眼光讀懂了他的思想了。
仆人出去,但幾乎馬上就回來。“瓦朗蒂娜小姐到維爾福夫人那兒去的時候經(jīng)過臥房,”他說,“經(jīng)過的時候,因為口渴,她喝干了那杯糖水。至于玻璃瓶,愛 德華先生把它倒給他的鴨子做池塘了?!敝Z瓦蒂埃抬頭望天,象是一個賭徒在孤注一擲時的表情一樣。從那時起,老人的眼睛便始終盯住門口,不再移動。
瓦朗蒂娜所接見的的確是騰格拉爾夫人和她的女兒;她們已被領(lǐng)進(jìn)維爾福夫人的房間里,因為維爾福夫人說要在那兒接見她們。那就是瓦朗蒂娜為什么會經(jīng)過她 房間的緣故。她的房間和她繼母的房間同在一排上,中間就隔著愛德華的房間。騰格拉爾夫人母女進(jìn)入客廳的時候,臉上帶著要報告一個正式消息的那種神氣。在上 流社會中,察顏觀色*是每一個人的本領(lǐng),維爾福夫人便也用莊嚴(yán)的神色*來接待。這個時候,瓦朗蒂娜進(jìn)來了,那種莊嚴(yán)的儀式便又扮演了一遍。
“我親愛的朋友,”當(dāng)那兩位青年姑娘在握手的時候,男爵夫人說,“我?guī)W熱妮來向你宣布一個消息:我的女兒與卡瓦爾康蒂王子的婚期快要到了?!?
騰格拉爾保持著“王子”的銜頭。那位平民化的銀行家覺得這個銜頭比“子爵”更順口。
“允許我先衷心地祝賀你,”維爾福夫人答道。“卡瓦爾康蒂王子閣下看來是一個性*情高雅的青年人。”
“聽著,”男爵夫人微笑著說,“從朋友的立場來講,我就要說,這位王子在外表上似乎還看不出他的未來。他帶有一點(diǎn)外國人的風(fēng)度,法國人一見就認(rèn)得出他 是意大利或德國貴族。但是,他的本性*非常仁厚,資質(zhì)十分敏慧,騰格拉爾先生曾向我說過,他的財產(chǎn)真是‘壯觀’——那可是他的話?!?
“那末,”歐熱妮一面翻看維爾福夫人的紀(jì)念冊,一面說,“再加一句吧,媽,說你對那個青年人存著很大的希望?!?
“不用我問,”維爾福夫人說,“你不是也抱有同樣的希望嗎?”
“我!”歐熱妮仍以她往常那果斷恣肆的口氣答道。“噢,絲毫沒有,夫人!我的天性*不愿意把自己拴在家庭瑣事或應(yīng)付任何一個男子,而希望成為一名藝術(shù)家,求得心靈、身體和思想的自由?!?
歐熱妮說這些話的口氣是那樣的堅決,以致瓦朗蒂娜的臉紅了起來。那個膽怯的姑娘不能了解這種好象不屬于女性*的強(qiáng)硬的個性*。
“但是,”歐熱妮繼續(xù)說,“既然不論是否我愿意都得結(jié)婚,我就應(yīng)該感謝上帝解除了我與阿爾貝先生的婚約,要不是他的干涉,我今天或許是一個聲名狼藉的人的妻子了?!?
“不錯,”男爵夫人直率地說,這種率直的口氣在平民的談話中是常見的,在貴婦人之間的談話中有時也是可以見到的——“一點(diǎn)不錯,要不是馬爾塞夫猶豫不決,我的女兒就嫁給阿爾貝先生啦。將軍自以為很有把握,他甚至來脅迫騰格拉爾先生。我們幸免了一劫。”
“但是,”瓦朗蒂娜怯生生地說,“難道父親的一切恥辱都要轉(zhuǎn)移到兒子身上的嗎?在我看來,將軍的叛逆罪與阿爾貝先生是完全沒有關(guān)的呀?!?
“原諒我,”歐熱妮深惡痛絕地說,“阿爾貝先生應(yīng)該逃脫不了那種羞恥。聽說昨天在歌劇院里向基督山先生挑戰(zhàn)以后,今天他在決斗場上道歉了。”
“不可能的!”維爾福夫人說。
“啊,我親愛的朋友,”騰格拉爾夫人用象剛才同樣直率口氣說,“這是事實!我是聽德布雷先生說的,今天道歉的時候他也在場?!?
瓦朗蒂娜也知道事實的全部真相,但她并不回答。她只記得莫雷爾還在諾瓦蒂埃先生的房間里等候她。由于內(nèi)心在這樣躊躇思索,瓦朗蒂娜暫時沒有參加他們談話。剛才她們所說的話,她實在沒有聽清楚;突然地,騰格拉爾夫人的手抓住她的臂膀,把她從精神恍惚狀態(tài)中搖醒過來。
“怎么了?”他說,騰格拉爾夫人的手把她嚇了一跳,象是觸了電一樣。
“我親愛的瓦朗蒂娜,”男爵夫人說,“你一定病了?!?
“我?”瓦朗蒂娜姑娘說,一面用手摸一摸她那滾燙的額頭?!笆堑?,到對面鏡子里去看看你自己吧。你的臉色*一陣白一陣紅,一分鐘要變?nèi)拇?。?
“是的,”歐熱妮喊道,“你的臉色*非常蒼白!”
“噢,不用著慌!我這樣已經(jīng)好幾天了。”
她雖然不善外交辭令,但也知道這是一個離開的機(jī)會;而且,維爾福夫人也來幫她忙了?!靶菹⑷グ?,瓦朗蒂娜,”她說,“你真的病了,她們會體諒你的。去喝一杯清水,它可以恢復(fù)你的精神。”
瓦朗蒂娜吻了一下歐熱妮,向騰格拉爾夫人深深鞠了一躬,走出房間;騰格拉爾夫人這時已站起身來告辭。
“那可憐的孩子!”瓦朗蒂娜去后,維爾福夫人說,“她使我非常不安,我恐怕她要生一場大病了。”
這時,瓦朗蒂娜在一種莫名的興奮中,已走過愛德華的房間和她自己的房間,到達(dá)那座小樓梯口。她走下樓梯,當(dāng)還只有三級樓梯未走完的時候,她已經(jīng)聽到莫 雷爾的聲音,但突然地,她眼前一陣發(fā)黑,她的腳搖搖晃晃地踩不到踏級,她的手無力握住欄桿,她撞到墻上。莫雷爾跑到門口,打開門,發(fā)現(xiàn)瓦朗蒂娜躺在地板 上。他一把抱起她來,把她放到一張椅子里。瓦朗蒂娜張開了她的眼睛。
“噢,我多笨哪!”她解釋說,“我認(rèn)不得路啦。我忘了還有三級才到地?!?
“你跌傷了嗎?”莫雷爾說,“我能為你做些什么呢,瓦朗蒂娜?”
瓦朗蒂娜向四周環(huán)顧了一下;她看到了諾瓦蒂埃眼睛里那種使人害怕的表情。“你放心吧,親愛的爺爺,”她說,并極力想微笑。“沒有什么——沒有什么,我只是有點(diǎn)頭暈而已?!?
“又頭暈了!”莫雷爾搓著雙手說。“噢,要注意呀,瓦朗蒂娜,我求求你?!?
“不,”瓦朗蒂娜說,——“不,我告訴你那一切都已過去了,沒有什么了?,F(xiàn)在,讓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歐熱妮在一星期內(nèi)要結(jié)婚了,三天之后,就要有一場盛大的宴會,一個訂婚宴會。我們都被邀了,我父親、維爾福夫人和我,——至少我猜想是如此?!?
“那末,什么時候輪到我們準(zhǔn)備我們自己的事情呢?噢,瓦朗蒂娜,你,你的爺爺這樣聽你話,設(shè)法使他回答說‘快了’吧。”
“而你,”瓦朗蒂娜說,“要靠我來督促爺爺,喚醒他的記憶嗎?”
“是的,”莫雷爾喊道,“要快!在你還不完全屬于我的時候,瓦朗蒂娜,我老是以為我不久就會失掉你。”
“噢!”瓦朗蒂娜帶著一個痙攣的動作答道,“噢,真的,馬西米蘭,你太膽小了,不配做軍官,因為,他們說,一個軍人是從不知道害怕的呀。哈!哈!哈!”
她爆發(fā)出一陣陣痛苦的大笑聲;她的手臂僵硬地抽搐;她的頭仰在椅背上,接著她就一動不動了。那凍結(jié)在諾瓦蒂埃嘴唇上恐怖的喊叫似乎從他的眼睛里發(fā)了出 來。莫雷爾懂得那種眼光的意思;他知道必須找人來幫助。他猛烈地拉鈴,在瓦朗蒂娜小姐房間里的女婢和那個代替巴羅斯的男仆同時奔進(jìn)來。瓦朗蒂娜那蒼白,冷 冰冰地缺少生氣的臉,使他們不必聽什么話,就已感到彌漫在那座房子里的恐怖氣氛,于是就飛奔到走廊里去呼救。騰格拉爾夫人和歐熱妮那時正在出來,她們聽見 了慌亂的原因。
“我對你們說過了的!”維爾福夫人喊道。“可憐的孩子!”
(第九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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