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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ing

戰(zhàn)爭與和平

[俄] 列夫·托爾斯泰 / 譯林出版社

神秘師兄 上傳

當(dāng)安娜·米哈伊洛夫娜偕同兒子乘車去基里爾·弗拉基米羅維奇·別祖霍夫伯爵家時,叫做羅斯托娃的伯爵夫人用手巾捂著自己的眼睛,她獨(dú)自端坐良久,而后按了一下鈴。

“親愛的,您怎么啦,”伯爵夫人對強(qiáng)迫自己等候片刻的婢女氣忿地說道,“您不愿意服務(wù),是不是?那我就替您另找活兒做。”

伯爵夫人的女友極為痛苦,一貧如洗,忍屈受辱,伯爵夫人感到傷心,因此情緒不佳,每逢這種情形,她總是借用“親愛的”和“您”稱呼婢女,以示心境。

“我有過錯,夫人?!辨九f道。

“請伯爵到我這里來?!?/p>

伯爵踉踉蹌蹌地向妻子跟前走來,像平時一樣,臉上露出一點(diǎn)愧悔的樣子。

“啊,伯爵夫人!sautéaumadère①炒花尾榛雞,非常可口,machene!我嘗了一下。買塔拉斯卡沒有白花一千盧布,值得!”

①法語:調(diào)味汁加馬德拉葡萄酒。

他坐在妻子身旁,豪放地把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斑白的頭發(fā)給弄得蓬亂。

“我的伯爵夫人,有什么吩咐?”

“我的親人,原來是這么回事,你這里怎么弄臟了?”她用手指著他的西裝背心說道,“這是調(diào)味汁,說真的,”她面露微笑,補(bǔ)充了一句,“聽我說,伯爵,我要錢用。”

她的臉上露出愁容。

“啊,我的伯爵夫人!……”伯爵忙亂起來了,取出錢夾子。

“伯爵,我要很多錢,我需要五百盧布?!彼统黾?xì)亞麻手絹,揩丈夫的西裝背心。

“馬上,馬上。喂,誰在那里呀?”他吼道,只有在他深信被呼喚的人會迅速應(yīng)聲而來的情況下,才用這樣的嗓門呼喊,“喊米堅(jiān)卡到我這兒來!”

米堅(jiān)卡是在伯爵家受過教育的貴族的兒子,現(xiàn)在主管伯爵家里的事務(wù),這時他腳步輕盈地走進(jìn)房里來。

“親愛的,聽著,”伯爵對那走進(jìn)來的恭恭敬敬的年輕人說道,“你把……給我拿來,”他沉思起來,“對,七百盧布,對。你要小心,像上次那樣破破爛爛的骯骯臟臟的不要拿來,給伯爵夫人拿些好的紙幣來?!?/p>

“米堅(jiān)卡,對,請你拿干凈的紙幣,”伯爵夫人憂郁地呼氣,說道。

“大人,您吩咐什么時候拿來?”米堅(jiān)卡說道,“您知道,是這么回事……但是請您放心,”他發(fā)現(xiàn)伯爵開始急促地、困難地呼吸,向來這是他開始發(fā)怒的征候,于是補(bǔ)充了一句,“我?guī)缀踔弥X后了……您吩咐我馬上送來嗎?”

“對,對,就是這樣,送來吧。要交給伯爵夫人?!?/p>

“這個米堅(jiān)卡是我的金不換,”當(dāng)年輕人走出門去,伯爵微笑著,補(bǔ)充一句話,“沒有什么‘行不通'的事?!胁煌?這樣的說法我可忍受不了啊。什么事都行得通。”

“唉,伯爵,重錢,貪錢。金錢引起了人世間的多少悲傷!”

伯爵夫人說道,“我可很需要這筆錢。”

“我的伯爵夫人,您是個出了名的愛揮霍的女人?!辈粽f道,吻吻妻子的手,又走回書齋去了。

當(dāng)安娜·米哈伊洛夫娜離開別祖霍夫又回到家里時,那筆錢用手絹蓋著,擱在伯爵夫人身邊的茶幾上,全是嶄新的鈔票。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發(fā)現(xiàn),伯爵夫人不知為何事掃興起來。

“喂,我的朋友,怎么樣了?”伯爵夫人問道。

“唉,他的病勢十分惡劣!真沒法認(rèn)出他是誰了,他的病情太嚴(yán)重,太嚴(yán)重。我呆了一下子,竟沒有說出兩句話……”

“安內(nèi)特,看在上帝份上,不要拒絕我吧,”伯爵夫人忽然說,面紅耳赤,這在她那瘦削、莊重、中年人的面孔上顯得十分古怪。這時候,她從手帕下面掏出錢來。

安娜·米哈伊洛夫娜霎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彎下腰去,好在適當(dāng)?shù)乃查g巧妙地?fù)肀Р舴蛉恕?/p>

“這是我給鮑里斯縫制軍裝的錢……”

安娜·米哈伊洛夫娜一面擁抱她,一面哭泣起來。伯爵夫人也哭起來了。她們之所以哭泣,是因?yàn)樗齻兒湍老嗵?,她們待人都很仁慈,她們是青春時代的朋友,她們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竟是卑鄙的東西——金錢;她們之所以哭泣,還因?yàn)樗齻兊那啻阂呀?jīng)逝去了……可是從這兩人的眼里流下的倒是愉快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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