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尼索夫望著近在咫尺的法國人,他和哥薩克一等上尉交換了對明天發(fā)起襲擊的意見,對這次襲擊的決心已定,于是他撥轉(zhuǎn)馬頭,往回走了。
“喂,老弟,現(xiàn)在咱們?nèi)グ岩律押娓?。”他對彼佳說。
在臨近守林人小屋的時(shí)候,杰尼索夫停了下來,向林子里注視著,林中有一個(gè)人身穿短上衣,腳穿樹皮鞋,頭戴喀山帽,肩上挎了一支槍,腰間別著一把斧,邁開兩條長腿,甩開兩只長胳膊,步履輕捷,大踏步走了過來。這人一見到是杰尼索夫,慌忙把一件什么東西扔進(jìn)灌木叢中,他脫下搭拉著帽檐的濕透的帽子,走到長官面前。這人就是吉洪。他那張麻臉上布滿了皺紋,一對又細(xì)又小的眼睛顯露出得意的神情。他高昂著頭,仿佛忍住笑似的,注視著杰尼索夫。
“喂!你到哪里去了?”杰尼索夫說。
“到哪里去了?抓法國佬去了。”吉洪大膽、急速地回答,他的聲音沙啞、平和。
“你為什么大白天往那兒鉆?畜牲!呶!什么也沒抓到?
……
“抓是抓到了?!奔檎f。
“他在哪?”
“天一亮我就抓到一個(gè),”吉洪接著說,他叉開那雙穿著樹皮鞋,邁八字步的平腳,“我把他帶到樹林里,這家伙不中用。我想,得再去弄個(gè)像樣子的來?!?/p>
“你瞧,這個(gè)調(diào)皮家伙,果然不出我所料,”杰尼索夫?qū)Ω缢_克一等上尉說?!澳阍趺床话堰@一個(gè)帶來?”
“把他帶來?”吉洪氣呼呼地急忙插嘴說,“這是一個(gè)不中用的東西。難道我不知道你需要什么樣子的?”
“你這滑頭精!……可是……”
“我再去捉一個(gè),”吉洪接著說,“我就這樣往林子里鉆,然后臥倒?!奔檠讣迸P倒,表演他是怎樣做的?!皝砹艘粋€(gè),”他繼續(xù)說到?!拔揖瓦@樣一下把他抱住?!奔槊艚莸貜牡厣咸饋恚案胰ヒ娚闲?,我說。那家伙哇哇亂叫。一下子又來了四個(gè),手持匕首向我刺來,于是我舉起斧頭迎上上去,”吉洪挺起胸膛,橫眉倒豎,舞動(dòng)雙臂,大喝一聲,“你們要干什么,去見你們的耶穌去吧!”
“對,對,我們從山上看見你從洼地里跑掉的?!备缢_克一等上尉擠著他閃亮的眼睛說。
彼佳很想笑,但是他看了大家都在忍住笑。就把目光迅速從吉洪臉上移到杰尼索夫和哥薩克一等上尉的臉上,他不明了這都是什么意思。
“你別裝傻!”杰尼索夫生氣地咳嗽著。“你為什么不把第一個(gè)帶來?”
吉洪用一只手抓了抓背,用另一只手抓了抓頭,忽然,他那張麻臉拉長了,堆起一副傻笑,露出了缺牙(為此,大家又叫他缺牙巴)。杰尼索夫笑了,彼佳也哈哈大笑,吉洪跟著對他們笑了起來。
“是這樣,他是一個(gè)十足的廢物,”吉洪說。“他穿得破爛不堪,又十分粗野,我怎好把他帶來見您?!彼€說:“要干啥,我還是一個(gè)將軍的兒子呢?我不去?!?/p>
“蠢家伙!”杰尼索夫說?!皯?yīng)該由我來盤問……”
“我問過了,”吉洪說。他說,他不很清楚,他又說,“我們的人很多,不,全都是孬種,說是軍人,空有其名,你只要大喝一聲,全都會(huì)乖乖就擒?!奔楦吲d地、堅(jiān)決地注視著杰尼索夫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說。
“我要狠狠抽你一百鞭子,看你還裝不裝傻?!苯苣崴鞣騾柭曊f道。
“別生那么大的氣,”吉洪說,“您所需要的法國人,我還不知道怎么的?等天一黑,你要什么樣的,我捉什么樣的,捉他三個(gè)也行?!?/p>
“呶,咱們走吧?!苯苣崴鞣蛘f。一直回到守林的小屋子,一路上,他顯得氣憤、緊鎖雙眉,一言不發(fā)。
吉洪跟在后面,彼佳聽見哥薩克們和他說笑,還嘲笑他把一雙什么靴子扔進(jìn)灌木叢中。
彼佳聽了他們的談話,看到吉洪的笑臉,也忍不住笑了,笑過之后,忽然間明了,原來吉洪殺了一個(gè)人,他的心像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感到不是滋味,他看了一眼俘虜?shù)哪莻€(gè)小鼓手。這種感覺只有一瞬間。他覺得此時(shí)此刻應(yīng)高昂起頭,振奮精神,他煞有介事向哥薩克一等上尉問起有關(guān)明天的作戰(zhàn)計(jì)劃,以免讓人家覺得他配不上他所在的那支隊(duì)伍。
派出的那個(gè)軍官在路上遇見了杰尼索夫,他報(bào)告說,多洛霍夫本人馬上就到,他那方面一切進(jìn)展順利。
杰尼索夫忽然高興起來,把彼佳叫到跟前。
“喂!快點(diǎn)給我講講你的情況吧?!彼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