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啃魚一邊搖頭?!拔夷茉鯓哟蛩??沒得打算呀,油畫系的學生。如果考慮前途的話,誰也不會念油畫了。因為讀完油畫系出來的人,連飯也沒得吃。于是她叫我回長崎當美術(shù)老師。她準備當英語教師哪。哀哉!”
“你已經(jīng)不那么愛她了,是不?”
“大概是吧?!币翓|承認了?!昂螞r我根本不想當什么美術(shù)老師:我不想像猴子般教那些吵吵鬧鬧又沒教養(yǎng)的中學生晝晝,然后這樣終了一生?!?br/>
“為了雙方看想。是不是跟地分手比較好?”我說。
“我也這樣想,可是說不出口呀。我覺得對不起她。因為她認定要跟我結(jié)婚。如果對她說我們分手吧,我已經(jīng)不受你了之類的話,實在說不出來?!?br/>
我們不加冰塊,干喝芝華士威士忌。吃完烤魚,就把黃瓜和西芹菜切細,沾味當來吃。吃黃瓜時發(fā)出刪刪聲,令我想起阿綠的父親。接看想到失去阿綠,我的生活變得何等無味可厭,不由難過起來,不知不覺間,原來她的存在已在我心中逐漸膨脹。
“你有沒有情人?”伊東問。
我作個深呼吸才答說:“有是有的,但有一些隱情,她現(xiàn)在離我很遠。”
“可是心靈相通,是不?”
“但愿如此。若不這樣想就沒得救了?!蔽野腴_玩笑地說。伊東很平靜地說起莫札特的長處。就如鄉(xiāng)下人熟知山路一樣,他也熟知莫札特音樂的精華所在。 他說他父親很喜歡莫札特,所以他從二歲起就聽了。我對古典音樂所知并不詳細,但是一邊聽他解釋“這個部分”、“怎樣?這里”之類,一邊傾聽莫札特的協(xié)奏曲 時,的確覺得心平氣和起來。這是很久已沒有的感覺。我們望看俘在井之頭公園上空的上弦月,喝完最后一滴芝華士威士忌。美味無比的酒。
伊東叫我留下來過夜,我以有事婉拒了他。謝謝他的威士忌之后,九點以前離開他的公寓,回家的路上打電話給阿綠。稀罕地,阿綠親自接電話。
“對不起?,F(xiàn)在不想跟你講話?!卑⒕G說。
“我知道,因為聽過好多次了。可是,我不想就這樣結(jié)束我和你的關(guān)系,你真的是我少數(shù)的朋友之一,不能見你真的好難受。我?guī)讜r才能跟你說話?至少應該告訴我這個吧!”
“到了適當時候。我會主動找你的?!?br/>
“你好嗎?”我問。
“還好?!彼f,然后掛斷電話。
五月中旬,玲子寄來一封信。
“謝謝你定時來信。直子歡歡喜喜地讀了,我也借來看了。我看你的信,不介意吧曰
抱歉好久沒寫信給你了。老賀說,我也有疲倦的傾向,而且沒什么好消息可說的。直子的情形不太好。前些時候,直子的母親從神戶來,和我、直子、???醫(yī)生四個人一起交談了許多,最后達成協(xié)議,暫時把她轉(zhuǎn)去專科醫(yī)院進行集中治療,看看結(jié)果再回來這里。直子也希望留在這里治病,我也舍不得和地分開,而且擔 心她??墒翘拱椎卣f,在這里逐漸不容易控制她了。平時沒什么事,但她經(jīng)常情緒很不穩(wěn)定,那種時候我們不能離開她半步,因為不曉得會發(fā)生什么。直子有嚴重的 幻聽,她把一切關(guān)閉起來,鉆入自己的牛角尖。
因此我也認為直子暫時進去適當?shù)尼t(yī)院接受治療是最好的事。雖然遺憾,但沒辦法。就如以前告訴過你的,耐心等待最要緊。不要放棄希望,把糾纏的線團逐一解開。不管事態(tài)看起來如何絕望,一定可以找到線頭的。周圍縱然黑暗,只好靜觀其變,等候眼睛適應那種黑暗了。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直子應該移送到那間醫(yī)院去了。聯(lián)絡(luò)得太遲,我也覺得抱歉,可是許多事情都是匆匆忙忙豆干燥,雙眼塌陷,瘦削的臉上出現(xiàn)莫名其妙的污跡和傷痕??瓷先ゾ拖褚粋€剛從黑暗的洞底爬上來的人,仔細一看,確實是我。
那段時間我走的是出陰海岸,大概是鳥取縣或兵庫縣的北海岸一帶。沿看海岸走起來很輕松,因為沙灘上一定有可以睡得舒服的地方。我把木頭收集起來升 火,烘烤從魚店買來的魚干吃。然后喝看威士忌,豎起耳朵聽潮聲想直子。她死了,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了,這是何等奇異的事。我還是無法領(lǐng)會那個事實。我也無法 相信那個事實。盡避我親耳聽見釘子打在她棺陋上的聲音,但我就是不能接受她已歸回虛無的事實。
我對她的記憶太過鮮明。她的口輕輕里著我的陰莖,頭發(fā)搭在我的下腹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她的體溫、呼吸和手指的觸覺,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像五分 鐘前發(fā)生的事一樣。我仿佛覺得直子就在我旁邊。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可是,她不在那兒。她的肉體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了。
在睡不著的夜晚,我會回想直子的各種風姿。我不能不想,在我體內(nèi)債存了太多對她的回憶,只要撬開一點空隙,那些記憶就會一個接一個地跳出來,而我恨本不能阻止它們往外涌出。
我想起那個下雨的早晨,她穿看黃色雨斗蓬清掃鳥屋,搬飼料袋的情景。想起潰不成形的生日蛋糕。直子的眼淚弄濕我衣衫的觸覺。對,那一夜也下看雨。 冬天時,她穿看駱駐絨大衣走在我旁泄。她時常戴發(fā)夾,時常用手摸發(fā)夾。經(jīng)常用一雙清澈的眼睛凝視我的雙眼。她穿著藍色晨褸,在沙發(fā)上彎起膝蓋,下巴放在膝 上。
她的形象就如漲潮的波浪般接踵而至地涌向我,把我推向一個奇異的地方。我在那個地力與死者一同生活。在那里,直子是活的。和我聊天,甚至可以擁 抱。在那個地方,死不是系緊生的決定性要素。在那里,死不過是構(gòu)成生的無數(shù)要素之一而已。直子??此涝谀抢锢^續(xù)生存下去,然后她這樣對我說:“沒關(guān)系。渡 邊,那只是死而已,不必在意?!?br/>
在那個地方,我不會感到悲哀。死是死,直子是直子。瞧,有什么關(guān)系?我不是在這里嗎?直子難為情她笑看說。依然因她一個小動作就能穩(wěn)定我的情緒, 令我受創(chuàng)的心痊愈。于是我想,倘若這就是死的話,死也不是壞事。對呀,死根本沒哈大不了。直子說:“死不過是普通的外,我在這里更覺得輕松.”直子從黑暗 的浪潮深處向我這樣傾訴。
終于退潮時,我一個人留在海濱。我覺得軟弱無力,無處容身,悲哀化成黑暗包圍我。那種時候,我時常獨自哭泣。眼淚宛如汗水似地滾滾流下。
木月死去時,我從他的死學到一件事,而且當作座右銘帶在身上,那就是:
“死不是生的對等,而是潛伏在我們的生之中。”
的確那是事實。我們活看,同時在孕育死亡。不過,那只不過是我們必須學習的真理的一部分。直子的吐告訴我這件事。不管擁有怎樣的真理,失去所愛的 人的悲哀是無法治愈的。無論什么真理、誠實、堅強、溫柔都好,無法治愈那種悲哀。我體力,擔心她受不了??墒且姷剿揖头判牧?。臉色比想像中健康。還笑 盈盈地開玩笑。表達方式也比以前正常得多。又說去了美容室,為自己的新發(fā)型自豪,因此我才覺得她母親不在也沒關(guān)系。她對我說,玲子姐,我想我會在現(xiàn)在的醫(yī) 院完全復原的。我說對的,也許那樣最好。然后我們到外面散步,無話不談。談談今后怎么打算之類。她說如果我們離開這里以后,能夠一起生活就好了?!?br/>
“直子說跟你生活在一起?”
“對呀。”玲子說看,縮一縮肩膀?!坝谑俏艺f,我無所謂,渡邊的事你不管了?然后她這樣說:“他的事,我會處理的。”僅此而已。于是我們談起以后住哪里,要做什么之類。接看跑去鳥屋和馬兒玩?!?br/>
我從冰箱拿出啤酒來喝。玲子叉點了一支煙,貓兒在她的腿上呼呼入睡了。
“她從一開始就全部決定好了。所以顯得如此精神奕奕。笑容滿面的??於?。心情就輕松了。然后她把房里的東西一一整理好,不要的東西就放進院子的 汽油桶燒掉,包括當日記用的筆記,信件等等,連你的信也燒了。我覺得奇怪,問她為何燒掉。因她向來十分珍惜地保管你的信,時常重讀。她說:“我把過去的東 西全部處理掉,以后重新做人了。”我也不懷疑,反而單純地贊同丁。我認為很有道理。心想如果她能恢復精神得到幸福就好了。那天的直子實在可愛,恨不得讓你 也看看。
然后我們?nèi)缤R粯印5讲蛷d吃晚飯,洗澡。開了一瓶上等葡萄酒對飲,我彈吉他。照例是她喜歡的曲子。披頭四的“挪威的森林”、“米雪星”等等。我 們心情很好,關(guān)掉電燈,脫掉外衣,躺在床上。那晚非常悶熱,開了窗也幾乎沒風進來。外面已經(jīng)漆黑一片,蟲聲聽起來特別響亮,房間里飄滿夏草的香味。然后直 子突然談起你來。談起和你做愛的事,而且非常詳盡。如何被你去掉去衣服,如何讓你接觸身體.自己如何濕,如何讓你插入。感覺如何美妙之類,實在非常坦白地 告訴我了。我問她為何突然談起這些事,因為過去直子從來不肯那么露骨地談性的問題的。當然,坦白地談性也是一種冶療法,但她怕羞,絕對不肯詳細地談?,F(xiàn)在 突然喋喋不休地說出來,連我也嚇了一跳。
“我只是想說出來嘛。”直子說?!叭绻悴幌肼?,我就不說?!?br/>
“好哇,你想說什么就盡避說好了,我會聽?!蔽艺f。
“當他進來時,我痛得不知怎辦是好?!敝弊诱f?!澳鞘俏业牡谝淮巍km然濕了,一下子就進來了,但是仍痛得很厲害,頭都幾乎麻了。他一直進到深處, 我以為到極限時,他卻把我的腳往上提起,進得更深。這樣一來,我覺得遍體生寒,仿佛泡進冰水一般。手腳發(fā)麻,寒氣襲來。到底怎么了?會不會就這樣死去?死 了也無所謂,我想。但他知道我痛,保持姿勢不再移動,然后溫存地抱起我的身體,一直吻我的頭發(fā)、脖子、胸部、吻了好久。于是我的身體漸漸回復暖意,他就開 始慢慢抽動……玲子姐,那真?zhèn)€美妙。整個人像快溶化掉似的。甚至覺得就這樣被他占有,一輩子干這回事地無妨?!?br/>
“如果那么美妙,不如跟他住在一起,不是天天可以做了么?”我說。
“不行啊,玲子姐?!敝弊诱f?!拔液芮宄?,它來過就走了:永還不會回來了。不知何故,一輩子只有一次。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毫無感覺,我沒想過要跟他做。也沒再濕過。”
當然我向她解釋了.,我說這些情形在年輕女性身上很容易發(fā)生,隨看年紀增長就會好轉(zhuǎn)的。而且有過一次順利的經(jīng)驗,不用擔心。我說我剛結(jié)婚時也是很不順利,相當麻煩哪。
“不是這個。”直子說。“玲子,我沒擔心什么。我只是不想讓任何人進入我里面了。我不想再被任何人侵犯了。”
我喝完了啤酒,玲子抽第二支煙。小貓在她腿上伸懶腰,換個姿勢又睡了。玲子遲疑一下,點起第三支煙。
“然后直子抽抽搭搭她哭起來。”玲子說。“我在她床邊坐下,撫摸她的頭說,沒事的,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像你這么年輕漂亮的女孩,應當被男人寵愛 得看幸福的?!睈灍岬囊雇?,直子又是汗又是淚的。全身濕透了,我拿浴巾幫她擦險擦身體。她連內(nèi)褲都濕了。我?guī)退摰簟銊e想歪了哦。因為我們天天一起洗 澡,她等于是我的妹妹了。”
“這點我知道?!蔽艺f。
“直子叫我抱她。我說天氣那么熱,怎能抱嘛,她說這是最后一次了,于是我抱住她。我用浴巾里住她的身體。不讓汗水黏住她。等地平靜下來時又替她擦 汗,替她穿上睡袍,哄她睡覺。她立刻睡得很熟。也許裝睡也說不定。不管怎樣,她的睡臉真可愛。就像一個生下來以后從未受過傷害的十三、四歲小女孩一般???見這樣,我也安心去睡了。
六點鐘我醒來時。她已經(jīng)不在了。睡袍丟在那兒,衣服、運動鞋以及一直擺在枕邊的手電筒都不見了。當時我就覺得糟糕了??刹皇菃幔克龓蛛娡渤鋈?, 一定是摸黑從這里出去的。慎重起見,我看了一下桌面,找到那張字條"“請把衣服全部送給玲子姐姐?!蔽荫R上去叫大家分頭找直子。于是大家從宿舍到樹林里里 外外徹底搜索。花了五個鐘頭才找到她。她連上吊的繩子都早有準備?!?br/>
玲子嘆一口氣,摸摸小貓的頭。
“要不要喝茶?”我問。
“謝謝?!彼f"
我煮開水泡茶后,回到套廊。傍晚已近,陽光轉(zhuǎn)弱,樹木影子長長地伸到我們腳畔。我一面喝茶,一面眺望庭院里隨意種下的棣堂花、杜鵑和雨天竹。
“不久,救護車來了,把直子載走,我被警察問了許多問題。其實也沒問什么。由于她留下一張形同遺書的字條,顯然是自殺的,而且那些人認為精神病患者會自殺并不出奇。所以只是形式上問一問而已。警察走了以后,我立刻打電報給你。”
“好寂寞的喪禮。”我說。“靜悄悄的,人也不多。她的家人一直介意我怎會知道直子死去的事。其實我不應該參加她的喪禮的,因此我覺得很難受,立刻出去旅行了?!?br/>
“渡邊。出去散步好不好?”玲于說?!绊槺阗I東西回來做晚餐吧。我餓了?!?br/>
“好哇。想吃什么?”
“火鍋?!彼f。“我有好幾年沒吃火鍋啦。甚至發(fā)夢也夢見火鍋,有肉、洋蔥、菇蔬絲、豆腐、茍嵩菜,熱滾滾的”
“好是好,但我沒有做火鍋的鍋子。”
“沒問題,交給我辦。我去向房東借一借。”
她快步走向正堂,借了一個漂亮的鍋子、煤氣爐和長長的橡皮管回來。
“怎樣?了不起吧?!?br/>
“的確"”我佩服地說。
我們到附近的小商店街買了牛肉、雞蛋、蔬菜和豆腐,到酒鋪買了一滴較像樣的白葡萄酒。我堅持要自己付錢,結(jié)果全都由她付了。
“被人知道我讓外鎊出錢買菜的話,我會成為親戚朋友的笑柄的?!绷嶙诱f。
“而且我是個小盎婆哪。所以放心好了。怎么說也不會身無分文的跑出來?!?br/>
回到家里,玲子洗米燒飯,我拉長橡皮管,在套廊上準備吃火鍋。準備完畢時,玲子從吉他箱子拿出自己的吉他,坐在微暗的套廊上,調(diào)好音后,慢慢彈起 巴哈的賦格由來。細膩的部分故意慢慢彈、或快快彈、或粗野地彈、或傷感地彈,對于各種聲音憐愛地傾聽。彈看吉他的玲子,若起來就像在注視自己心愛的裙子的 十七、八歲少女一般,雙眼發(fā)亮、唇色緊撮,偶爾露出笑影。彈完后,她靠在柱子上望天想心事。
“我可以跟你說話嗎?”我問。
“好哇。我只是覺得肚子好餓罷了。”玲子說。
“你不去見見你先生和女兒么?他們住在東京吧?!?br/>
“在橫濱。但我不去。上次不是說了嗎?他們不和我發(fā)生聯(lián)系的好。他們擁有他們的新生活。如果見到我會恨痛苦。最好不見?!?br/>
她把抽完了的七星煙盒揉成一團扔掉,從皮包拿出一包新的。撕開后叨了一支,但沒點火。
“我是個已經(jīng)過去的人。在你眼前這個只不過是過去的我的殘存記憶而已。在我里頭最重要的東西早已死去。我只是隨從那個記憶行動而已?!?br/>
“但我非常欣賞現(xiàn)在的你。不管你是殘存記憶或什么。也許那個根本不重要。你肯穿直子的衣服。我很高興。”
玲子笑一笑,用打火機點火?!澳愕哪昙o不大,很懂得如何討女人喜歡哪?!?br/>
我有點臉紅?!拔抑皇翘拱渍f出自己心中所想的話而已?!?br/>
“我知道。”玲子笑看說。不久飯煮好了,我在鍋里抹油,開始準備下鍋。
“這不是夢吧?”玲于抽著鼻聞味道。
“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這是百分百現(xiàn)實的火鍋?!蔽艺f。我們沒有再談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火鍋、喝啤酒、然后吃飯。“海雕”聞到香味跑來,我把肉分給他。吃飽以后,我們靠在套廊的柱子上看月亮。
“這樣子心滿意足了吧!”我問。
“沒得挑剔了?!绷嶙臃路鸷苄量嗨频卣f?!拔业谝淮纬阅敲炊??!?br/>
“待會打算怎樣?”
“休息一下,我想去澡堂。頭發(fā)亂七八糟的,我想洗一洗?!?br/>
“好的。澡堂就在附近?!蔽艺f。
“對了,渡邊,若是方便,請告訴我,你和那位阿綠小姐已經(jīng)睡過了嗎?”玲子
“你是說有沒有做愛?沒有。在許多事情沒弄清楚以前,我們決定不做?!?br/>
“現(xiàn)在不是都弄清楚了嗎:”
我搖搖頭表示不懂。“你的意思是直子死了,一切塵埃落定?”
“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是在直子死去之前就作出決定,不會跟阿綠分開了么?這件事跟直子是活是死都無關(guān),對不?你揀選阿綠。直于揀選了死。你已經(jīng)是大人了,必須對自己所選擇的負起責任。否則不是一塌糊涂嗎?”
“但我忘不了她?!蔽艺f?!拔覍χ弊诱f過,我會永遠等她??墒俏覜]有。結(jié)果來說,我還是放開她了。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我本身的問題。也許 我縱然半路不放開她,結(jié)果還是一樣,直于畢竟還是揀選死亡。但我覺得我就是不能原諒自己。雖然你認馬那是一種自然的心靈活動,無可奈何,然而我和直子的關(guān) 系并不如此單純。想起來,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在生死的交界線上互相結(jié)合在一起的?!?br/>
“若是件對直子有某種哀痛的感覺的話,你就帶看那種哀痛度過往后的人生好了。若是從中能夠?qū)W到什么,你就學吧。不過,那是另一回事,你應該和阿綠 共創(chuàng)幸福。你的哀痛和阿綠是扯不上關(guān)系的。若是你再傷害它的話,將會做成無法挽回的局面。雖然痛苦,你還是要堅強起來,你要長大成熟。我是為了向你說這句 話,特意離開阿美宿舍,長途跋涉地搭那種棺材以的火車老遠跑來這里的。”
“我很了解你所說的。”我說?!暗疫€沒作好準備。你不覺得嗎?那個喪禮實在太寂寞了。人不應該那樣子死去的?!?br/>
玲子伸手摸摸我的頭?!翱傆幸惶欤覀兠總€人都會那樣子死去的,包括你和我。”
我們沿看河邊走五分鐘到澡堂。洗完后帶看爽朗的心情回到家。然后拔掉酒瓶蓋,坐在套廊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