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光芒從冰冷的獸牙邊緣輕輕的散發(fā)出來,掠過野狗道人的臉龐,躺在他身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親手毀去了煉血堂的兇手。
他眼中光芒閃爍,似有什么念頭正交 戰(zhàn)著,只是這機會實在是千載難逢,平素里鬼厲乃是何許人物,野狗道人想也不敢想倒自己能夠殺了這個男子,但此番他竟然如失喪心志一般,正式個得報大仇的良機。
野狗道人目中兇光一閃,獸牙法寶劈了下去。
風聲響起,突然發(fā)出的輕微破空銳響,撕破了這深夜的寧靜。
法寶還未及身,風力已經(jīng)吹到了那個頹廢的男子身上,他凌亂散落在額頭的頭發(fā)被一下子吹開,露出了閉著眼的容顏。
臉色有些蒼白吧,野狗道人心中忽的這么轉(zhuǎn)過一個念頭。他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鬼厲一般奇怪的男子,他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東西,能夠讓這個本來看去堅強之極的人心喪若此?
只是,他也不想知道。在他心中,煉血堂一直都是一個很重要的所在,這份重要甚至遠遠超過了原來執(zhí)掌煉血堂大權(quán)的年老大等人,所以在被鬼厲率眾逼入絕境之后,年老大等人紛紛而降,卻只有野狗道人竟意外的堅持。
而現(xiàn)在,就是報仇的大好時機。
野狗道人已經(jīng)開始想象鮮血噴灑而出,濺到自己臉上的情景了,就在那電光石火的時刻,他忽然又想到:如果殺了這個男人,身后的小環(huán),她會不會傷心難過呢?也許,她就會從此不理我了吧……
畢竟,小環(huán)與鬼厲之間,有著野狗道人不知道的過去,但只看小環(huán)堅持要帶上鬼厲照顧他,就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了。
野狗道人不知道怎么,頭腦中亂糟糟的,就在那片刻時間,腦海中竟轉(zhuǎn)過了無數(shù)念頭,可是,手中的那枚獸牙,卻終究還是,破空而下!
眼看著,就到了那個頹廢男子的咽喉,就要穿透而去。
一只巨大的手臂,忽然從黑暗之中伸了出來。
悄無聲息的,就這般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xiàn)在野狗道人眼前,那只巨大的手掌還不等野狗道人反應過來,竟赫然硬生生地將野狗道人的獸牙法寶抓在了手中。
獸牙強力的沖勢仍然將這只巨手向下帶了一分,但也就是這一分距離而已,此后,整只獸牙便如鐵鑄一般,被巨手抓在手中,動彈不得,停留在鬼厲候口,就差一點點便刺穿了脖頸,但任憑野狗道人如何使力施法,竟然都無法再下去分毫。
野狗道人大驚失色,抬頭望去,片刻間卻只覺得渾身的血都冷了下來。
只見在自己上方的黑暗之中,赫然出現(xiàn)三團 燃燒的火焰,呈現(xiàn)三角形狀,尤其是最上面的那團 火焰,其中更隱隱有莊嚴的金色和詭異兇厲的血紅。
野狗道人打破腦袋也不知道,為什么代表了降魔異能的金色和噬血之紅竟然能混在一起,但此刻他能知道的就是,這黑暗中的怪物憑一只手就能將他的獸牙抓住,這份道行絕非他能力敵。
而周圍無形的黑暗中,忽地也似無聲咆哮一般,像是什么怪獸嘶吼一聲,轉(zhuǎn)眼間黑暗沖上,眼看將他吞沒。
野狗道人再也不敢停留,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放開手中獸牙法寶,一個轉(zhuǎn)身倒飛了出去,就在那飛出的瞬間,一股凜冽的勁風從上而下,將他原來站立的地方砸開了一個大坑,發(fā)出了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小山頭都似震動起來。
遠處,周一仙和小環(huán)同時被這陣異動驚醒,轉(zhuǎn)眼看來,卻只見野狗道人的身子倒飛回來,落在火堆附近,落地之后竟然還站立不穩(wěn),一陣踉蹌,兀自向后退了幾步。
而在他面上,亦有驚恐神色,口中澀聲道:“怪物、怪物……”
周一仙與小環(huán)同時向后看去,片刻之后也為之色變。
那篇黑暗之中,就在鬼厲躺著的那個地方,黑暗之中,緩緩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身影,雙足著地,雙臂過膝,一望之下至少有四、五丈高,遠遠高過在場眾人,眾人看著慢慢抬頭,最終只能仰望。
就在那最高處,三團 燃燒的火焰原來是這怪物的眼睛,巨大而鋒利的獠牙出現(xiàn)在他的口中,肌肉賁起的身體,處處都似充滿著殺意。
周一仙倒吸了一口涼氣,口中低聲道:“三眼靈……不對,是三眼兇猴了。”
小環(huán)一愣,訝道:“爺爺,你說什么?難道他是小灰?”
周一仙哼了一聲,一把拉住小環(huán)向后退去,口中卻對野狗道人怒道:“你干了什么,要觸怒這只怪物?”
野狗道人默然無聲。
周一仙看他這副模樣,更是惱怒,正要破口大罵,忽只聽前方一聲怒吼,卻是三眼兇猴目光如血,巨大的身軀忽的騰空而起,片刻間風聲大作,一片陰影籠罩過來。
周一仙等三人面無人色,四散而逃,而此刻化作巨猿的小灰,似乎已被野狗道人意圖暗害自己主人的行為觸怒真火,眼中兇芒大盛,下手不留絲毫情面。
他們?nèi)朔诫U險避開,小灰巨手已然砸到,砰的一聲,又是一個大坑在厚實的地面上出現(xiàn),就連一旁的篝火,都頓時被這大力打的四散而開,余火灰燼漫天飛舞,照的小灰巨大的身軀如傳說中的惡魔一般。
“嗚啊……”
憤怒的巨獸咆哮著,右手一揮,一道灰光閃過,如風馳電掣般向野狗道人沖去,轉(zhuǎn)眼已到了野狗面前。
野狗道人但覺勁風撲面,未及身但破空之勢幾乎就欲撕破肌膚,大駭之下,拼命向旁邊閃去,身子甫一動蕩,只覺得背后一疼,卻是那灰光從他背后擦過,野狗身子大震,只覺的一股大力從身后排山倒海一般涌來,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已是噴了出來。
眼角余光閃處,他卻看見那道灰光,正是自己的獸牙法寶。
也不等他苦笑出聲,巨猿龐大的身軀赫然出現(xiàn)在他的上方,轟然而下,野狗道人還想躲避,但身子一酸,竟是移動不了了,只得長嘆一聲,閉目待死。
眼看小灰就要將野狗撕作碎片,巨大的身軀從半空轟然而下,周一仙和小環(huán)愕然站在一旁,不知所錯。忽地,小灰的身子突然發(fā)生了一個詭異的變化,他巨大的身軀竟然向后面忽然歪了過去,然后以一個十分詭異和滑稽的姿勢,撲通一聲,屁股朝下,坐在了地上。
“砰!”
這一座居然還坐的氣勢十足,聲威赫赫。小灰口中“嗚”的叫了一聲,顯然也十分迷惑不解,巨手往腦袋上抓了抓,轉(zhuǎn)頭看去。
周一仙和小環(huán),還有僥幸逃生的野狗道人,也同時望去。
不知什么時候清醒過來的鬼厲,突然出現(xiàn)在小灰身后,一臉落寞的神情,右手抓住了小灰的尾巴,想來他剛才也是他在那千鈞一發(fā)之際,將小灰從半空中拉了下來,從而救了野狗道人一命。
小灰三只眼睛眨了眨,忽地對只有自己小半身高的這個男子咆哮了幾聲,鬼厲卻輕輕搖了搖頭。
小灰的身子忽地一陣搖晃,片刻之后只聽骨骼卡卡之聲 亂響,就在周一仙等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巨大的怪猿突然縮小,不一會,原本龐大的身軀又變作了原來那個可愛的三眼猴子,在地上向四周張望了片刻,“颼”的一聲又竄道了鬼厲肩上。
鬼厲緩緩伸出手去,摸了摸猴子的腦袋,小灰三只眼睛怪眼一翻,看來頗有些不甘愿的樣子,“吱吱”叫了兩聲,同時向野狗道人伸手指了一下。
野狗道人心中一驚,卻發(fā)現(xiàn)鬼厲也向他望了過來,然后便聽到他說:“你要殺我嗎?”
野狗道人面上神色變換,陰晴不定,而且感覺到旁邊小環(huán)詫異的目光,但不知怎么,在那目光之下,他心中卻一陣說不出的傷懷,口中竟是不由自主的大聲道:“不錯,我就是要殺你!你滅了我煉血堂一門,殺了我多少同門子弟,我今日向你報仇,不應當嗎?”
鬼厲沒有說話,只是冷冷地望著他,到是他肩頭的小灰此刻安靜了下來,口中“吱”的叫了一聲,像是在嘲笑野狗一般。
野狗被鬼厲看的渾身不自在,而身旁小環(huán)的默不做聲卻又更令他心神不寧,煎熬之下,他一咬牙,怒道:“你要殺便殺,看什么看?”
鬼厲慢慢的,從前方那個色厲內(nèi)荏的野狗身上收回了目光,面上神情也漸漸起了變化。
幾分蕭索,幾分落寞,幾分傷心,幾分痛楚……
“我殺你做什么?若是殺人能救她,便是要殺天下人,我也早去殺了……”他低聲自語,聲音輕輕而飄忽:“十年了,我除了殺人還做了什么?我到底為了什么活著……”
他面色蒼涼,身子緩緩轉(zhuǎn)動,竟然再不理會其他人,獨自行去。
野狗道人愕然,站在他身旁的小環(huán)卻突然面色變化,竟是拔腿追了上去。周一仙大吃一驚,連忙伸手去抓,不料卻抓了一個空。
只見小環(huán)一陣小跑追上鬼厲,一把抓住鬼厲的手,道:“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鬼厲被她這般一問,一時間卻只覺得整個天地忽地一震,只有那四個字轟然作響!
“你要去哪……你要去哪……你要去哪……”
“我……能去哪?”
這個男子,忽地抬頭,仰望蒼穹!
那漆黑天幕,黑色深沉,深邃無盡,竟沒有一絲光亮,漫天席地的黑暗,鋪天蓋地的一般沖了下來,將他的身影淹沒而去了……
我,該往何處去……
黑暗中,有輕輕細語,低低地問著。
南疆邊陲,七里峒。
悲涼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山谷,無數(shù)的苗人從四面八方涌來,站在通往半山祭壇的那條道路兩旁,有老人,有孩童,有肚漢,有婦人。所有人的眼中,都有不盡的悲傷,有的婦人開始慢慢哭泣,很快的,哽咽聲從人群中四處響起。
青龍跟隨在苗人族長圖麻谷的身后,手上鄭重地捧著裝著去世的大巫師骨灰的青花小瓷,緩步向祭壇走去。
一雙雙的眼睛,都望在那個青花小瓷之上,年輕人握緊了拳頭,婦人們正在哭泣,而老人們的臉色,卻只有蒼涼。
族長圖麻谷也一直沉默著,面色黯淡,但是他顯然比其他的苗人更能接受這個事實。
穿過夾道的人群,穿過悲涼的目光,山風輕輕吹來,拂過小瓷,仿佛有輕響,似歌聲,似欣慰。
這本是故鄉(xiāng)的土地!
青龍早已是見過無數(shù)大場面的人目,但此時此刻,他卻是一臉的肅穆,一步步跟在圖麻骨族長身后,走到了半山祭壇前方。
祭壇前方的平臺之上,早已站著一圈的巫師,年紀大的已然頭發(fā)班白,年紀輕的卻還是一頭黑發(fā),只是他們眼中,卻只有相同的敬仰。
看上去年齡最大的那個巫師慢慢走了上來,向著青龍深深彎腰行了一禮,口中用苗語說了幾句話。青龍不敢怠慢,回禮恭聽,只是他并不懂得南疆苗語,于是轉(zhuǎn)頭向圖麻骨族長望去。
圖麻骨低聲道:“這位是白羊巫師,如今是祭壇里的巫師領袖。他向你問好,并十分感謝你將尊敬的大巫師遺骨送了回來?!?/p>
青龍肅穆道:“大巫師德高望重,而且為了我們鬼王宗而竭盡全力,在下做的乃是分內(nèi)之事?!?/p>
圖麻骨將他的話低聲翻譯給白羊巫師,白羊巫師點了點頭,走上一步,來到青龍面前,伸出雙手。
青龍鄭重的將手中青花小瓷交 給了他。
白羊巫師珍而重之的接過,就在他接過的那一刻,周圍所有的巫師突然一起打破沉默,開始用苗語頌念一種奇怪的經(jīng)文,聲音渺渺,虛幻不實,似幽魂低語,似冷月輕寒。
這咒文聲音漸漸變大,遠遠傳蕩開去,回蕩在七里峒的群山之間,從遠處山下,人群之中,又傳出了一片哭泣的聲音。
白羊巫師向青龍和圖麻骨行了一禮,轉(zhuǎn)身捧著青花小瓷向祭壇里面走去,其他的巫師也隨即跟上。
青龍望著這一切,耳中還回蕩著遠處哽咽哭聲,不由得一聲長嘆。
圖麻骨面色黯然,低聲道:“苗族上下,多謝尊使將大巫師送回故鄉(xiāng)?!?/p>
青龍肅容道:“族長太客氣了,大巫師對我鬼王宗有大恩,我們敬仰前輩之心,亦不遜于諸位。本宗鬼王本來實欲親自護送大師回來,無奈他實在有事在身,分身不得,特地托我向眾位致歉?!?/p>
圖麻骨點了點頭,道:“鬼王大人太客氣了,不敢當。尊使這邊請。”
說著,手一伸,卻是請青龍向祭壇里走去。
青龍心下一愣,暗自奇怪,本以為這祭壇重地,并非外人可以隨意進出,難不成這族長還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說嗎?
只是他這般想著,腳下還是向那邊走去,果然,只有圖麻骨異人陪著青龍走進祭壇里,在他身邊陪著的其他苗族武士都沒有跟來,而剛才的那群巫師此刻也不見了人影,想來實走入祭壇深處。
見四周無人,圖麻骨停下腳步,青龍隨即也婷了下來,望向面前這個面色復雜的苗族族長,低聲道:“怎么,族長,莫非還有什么事情嗎?”
圖麻骨遲疑片刻,道:“我的確還有一件事,要請問尊使?!?/p>
青龍道:“請說?!?/p>
圖麻骨道:“前翻來到我苗族七里峒中,將大巫師請去的那位年輕人,不知道現(xiàn)在如何了?”
青龍一愣,心頭掠過鬼厲的身影,沉吟了片刻,道:“不瞞族長,那位年輕人乃是我們鬼王宗的副宗主,但此時他傷心過渡,少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圖麻骨臉上露出失望神色,但隨即肅容,沉默許久,道:“那就麻煩尊使待有機會見到他,轉(zhuǎn)達老夫的一句話?!?/p>
青龍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但隨即點頭道:“族長請說?!?/p>
圖麻骨眼光向著祭壇黑暗的深處望了望,聲音也變得飄忽了起來,道:“請你轉(zhuǎn)告,當日在南疆七里峒祭壇之中,一位老人對他的請求,還望他記在心上。”
青龍眉頭一皺,他亦是聰明之極的人物,只聽一次便知道鬼厲答應了苗族什么事情,大巫師才決定如此不顧一切去救碧瑤,可惜鬼厲不在此處,否則他還真想問問,到底有什么事情如此重要?
心中這般想著,青龍面上也不表露出來,只是鄭重點頭,道:“族長放心,在下一定帶到?!?/p>
圖麻骨嘆息一聲,正欲再說些什么,忽地只聽見祭壇外頭,遠遠傳來一聲尖嘯。
這嘯聲仿佛從天際而來,連綿不絕,卻沉悶的又似從九幽地底而出,滿步殺伐之意,其間有深深不盡的兇厲滾滾而來。
剎那之間,就在這青天白日之下,整個七里峒群山之間鬼哭之聲 大作,無數(shù)猛獸嘶吼咆哮聲音震動山谷,奔雷陣陣,轟然涌來,如大海波濤巨浪,將七里峒這座小島頃刻吞沒。
圖麻骨霍然變色,連青龍的臉色也微微動容,二人同時向祭壇外頭掠去,只見得這片七里峒的上空,原本蔚藍的晴空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黑沉沉的烏云遮蓋了。
刺耳的尖嘯聲依舊轟鳴不絕,黑云翻涌,山下的苗人們驚惶失措,孩童婦孺大聲尖叫著。
一陣緊過一陣的陰風,從天上黑云之中冷冷吹出,如高傲的惡魔,獰笑的望著大地。
奔騰的腳步聲音終于接近,從遠處的山頭出現(xiàn)了第一個龐大身影。
白色的骨骼在這片黑云下方顯得特別刺眼,但在他身后那三對色彩斑斕的翅膀卻異樣的美麗,只是這般美麗的翅膀卻生長在一具除了腦袋外全身只剩白骨的巨蛇身上,卻顯得格外恐怖。
一只將近有三丈多長的白骨妖蛇,震動著身后骨骼上的三對翅膀,蛇頭上的蛇信不停的吞吐著,噴出一股股黑煙。
片刻之后,從這只白骨妖蛇的背后,身旁,乃至連綿起伏的群山山脈,七里峒周遭山谷山峰之上,在無盡鬼哭的聲音當中,涌出了無數(shù)各種怪異的妖獸異族,尖嘯著,獰笑著,揮舞著兵器,舞動著厲爪,從山上沖了下去,撲向這山谷之中,驚恐萬狀的人們。
而此刻,天際之上,陰風呼嘯聲中,霍地炸響一聲驚雷,隆隆巨響,如波濤翻涌滾滾而來,震動天地,夾雜著那么隱約的嘶吼——玲瓏……
第9章劫數(shù)
青云山通天峰,祖師祠堂。
看守祠堂的那個老人,此刻受中仍然握著他那把殘破的掃把,站在祖師祠堂大殿門口向外看去。布滿皺紋的臉上隱隱透露出一分異樣的表情,似帶著幾分期望,又像是有少許的激動。
大殿之外的空地上,空無一人,但若細心看去,便會發(fā)覺這片空地四周,比往常多了許多奇怪的符咒,或貼于周圍樹干之上,或藏身于草叢石塊之下。每張符紙相隔在半丈左右,看似互不相關聯(lián),實際上卻隱隱組成一神秘法陣,將這片空地與周遭隔絕起來。
陽光和熙,從天空照下,法陣內(nèi)外,卻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同是一般的被陽光普照。
只是下一刻,忽有一聲銳響,從那片空地上方突然響起。站在祖師祠堂門口的老人抬頭望去,握著掃把的手,也下意識地緊了幾分。
一片一樣的黑暗,突然從這片空地上方出現(xiàn),轉(zhuǎn)眼籠罩了空地上空,瞬間將周圍染上了重重的肅殺之意。但這片黑暗,竟只在這片空地之中,準確地說,只在周圍那些符紙所成的法陣之中,很顯然,這外圍的奇異法陣,就是高人設置將這股威力束縛在其中所用。
只見半空中黑氣越來越濃,讓人仿佛置身于九幽地獄,但就在下一刻,忽的一聲龍吟長嘯,從黑氣之中傳出,但見得碧光閃耀,從黑氣中霍然迸發(fā),轉(zhuǎn)眼間光芒萬丈,將黑氣驅(qū)除殆盡。
林驚羽手持斬龍神劍,凌空出現(xiàn)在高空之中,碧光從他身上發(fā)出,耀目之極,但見他雙目神光炯炯,人劍合一,赫然從天空直撲而下。
斬龍劍夾帶萬道霞光,發(fā)出轟然巨嘯,氣勢萬千,劍還在高空,地面上竟然已經(jīng)塵土飛揚,沙石飛走。而隨著林驚羽身子如電般射下,周身之側(cè)也仿佛因為速度太快氣勢太猛,而憑空燃起火焰。
他看去就像一個不顧一切、充滿戰(zhàn)意的戰(zhàn)神,飛聲而下。
祠堂老者的嘴唇,忽地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轟!”
巨大的轟鳴聲轉(zhuǎn)眼傳來,被這股神奇真法威力所擊中的地面發(fā)出痛苦呻吟,而那股力量正中耀眼的碧光光團 ,已深深刺入地底深處。
這片空地四周的各種符紙,包括上面所畫的神秘符咒,突然發(fā)亮起來??諝庵须[隱有神秘咒文聲音,如低吟傾訴一般響起,無形的力量散發(fā)開去,將這股巨大的破壞力量籠罩其中,不使外泄。
法陣之外,陽光和熙,草木悠然;而法陣之內(nèi),卻是天翻地覆,如狂風暴雨。這便是此刻青云山祖師祠堂之外的神奇景象。
遠處,一個墨綠身影,遠遠地望著這里,負手而立,一動不動。
法陣之中的風暴漸漸平息下來,被巨大力量激發(fā)上天的沙石塵土紛紛落下,地面上的裂痕和那個巨大的深洞,卻依然記錄了剛才那驚天動地的一擊。
站在祖師祠堂殿口的那個老人面上,嘴角動了動,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在他眼神深處,似還有深深的一絲欣慰。
一聲呼嘯過后,林驚羽手持斬龍劍,從那個深坑中躍了出來,身上滿是灰塵,連英俊的臉上也沾染了幾分。他身子一落到地面,登時開始大口喘息,但面容之上,卻仍然是禁不住的興奮激動表情。
他抬頭,向站在祠堂門口的那個老人望去。
老人的嘴邊,掛著一絲笑意,慢慢抬手向他輕輕招手。
林驚羽喘息稍定,快步走到那老人身邊,展顏叫了一聲:“前輩,我……”
那老人微笑點頭,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滿是欣慰疼愛之色,低聲道:“你很好,真的很好?!?/p>
說著,他慢慢抬頭,看著天空,悠然道:“就算是我當年,修成這式‘斬鬼神’真法劍訣,也比你快不了多少?!?/p>
林驚羽‘刷’的一聲,將斬龍劍插回劍鞘,面上興奮之色仍未褪去,道:“前輩,若不是您指點,我還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修習 這等絕世真法!”
那老人‘哼’了一聲,面上露出一絲不屑神色,淡淡道:“如今的青云門中,除了道玄之外,也就田不易還有你以前那個師父蒼松還算可以,其他長老首座都是些不成器的家伙?!?/p>
林驚羽一怔,他從師這位神秘的祠堂老人學藝至今已超過十年,這些年來,他修行每深一分,對這位老人的欽佩敬慕之心就更深一分,當真覺得這老者為自己打開了從來不知道的一份天地,原來修道還可以這樣修行的。
而平日之中,林驚羽與這老人相處日久,老人也日漸疼愛喜歡于他,平日與他說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其中自然牽涉到一些評論天下人物,每逢此刻,這老人的口氣竟是意外地狂妄起來,仿佛放眼天下,竟沒有幾人能入他的法眼。
一開始林驚羽雖不敢反駁,但心中卻也有些不服,但隨著修行深入,越來越覺得這老人實在是深不可測,更加覺得他這般狂妄,自然有他的道理,以他這般道行,當真天下又有幾人能被他看得上眼?
只是他向來對大竹峰那個肥胖師叔田不易很看不順眼,其中只怕還有一些當初看到田不易罵張小凡的原因,此番忍不住道:“前輩,我看那個田不易稀松平常的緊,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老人看了他一眼,搖頭道:“你少年人知道什么?田不易看去帽不驚人,但在道行之上卻是另有一番天賦,而且他性子堅毅執(zhí)著,遠非常人能及,這一點在修行深入之后尤其重要。當年他入門之后一直平平無奇,一旦得到指點開竅,道法修行便一日千里,成就反而還在平日那些活蹦亂跳、看不起他的師兄師姐之上?!?/p>
他冷冷又哼了一聲,道:“這世間人物,庸才十之八九,如以前天云、商正梁一幫廢物,又知道什么?”
林驚羽默然,但看那老人面色倨傲,話里更將天云道人等幾位當初名動天下的青云首座看作廢物一般,這要是傳到外頭去,便是驚世駭俗的笑話,但不知怎么,林驚羽此刻聽來,卻連一點懷疑都沒有。
那老人轉(zhuǎn)頭看了看林驚羽,道:“你雖然已可以施展這式‘占鬼神’,但此式真法劍訣剛猛至陽,威力雖大,卻也大耗本身元氣。你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已然可以修成此法,但仍需不斷修行,方能運用自如,不到危急關頭,還是不要運用此真法劍訣?!?/p>
林驚羽在他面前跪下,恭聲道:“是弟子知道了?!?/p>
那老人將他扶起,打量了他幾眼,面上掠過一絲傲色,道:“方今天下,青云門內(nèi)外都只道‘神劍御雷真訣’乃我青云門無上真法,其實當年我派青葉祖師乃是何等人物,他老人家整理前輩祖師傳下的道法,又以自身從無名古卷上領悟所得,總共傳下四式真法劍訣,哪一個不是威力絕倫的無上真法?”
“什么?”林驚羽一驚,道:“還有這等事!我?guī)煾杆郧皬膩頉]和我說過?!?/p>
那老人微微搖頭,道:“你師父也不知道的?!?/p>
林驚羽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當年蒼松道人在青云門中的地位,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這老者居然說他也不知道,但實際上蒼松道人的確也沒有對他說過。
對這個老人的身份來歷,林驚羽心中不由得更多了幾分好奇。
那老人滿是滄桑閱歷的眼光只在他臉上轉(zhuǎn)了一轉(zhuǎn),便知曉這年輕人的心思,只是他卻不說破,反而突然間眉頭一皺,似是發(fā)覺了什么動靜一般,目光忽地向遠處望了一眼。
片刻之后,他收回了目光,面上表情有些奇怪,隨即淡淡道:“時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林驚羽心下委實有些舍不得,但他對這位老人一向以來敬若神明,不敢不聽他的話,便端端正正跪下磕了三個頭,這才返身離去。
場中不久便只剩下了那個老人,他沉默許久,身子又恢復了倨僂模樣,蹣跚走到一邊,掃把舞動,灰塵揚起,在掃起石塊灰塵的同時,那些隱秘處的神秘符咒也輕若無物般地被他掃起,飄進了灰塵之中。
整理好了那片空地,將那些石塊胡 亂填在被林驚羽打出的大坑之中,勉強填平后,這位老人似乎有些喘息疲倦,站著休息了一會,這才緩緩轉(zhuǎn)身,走回到祖師祠堂的大殿之中。
祠堂大殿里,依然如往日一般的寧靜與婚暗,殿堂深處供奉的無數(shù)靈位之前,一點一點閃爍的燭火無聲地燃燒著。
只是此刻,卻赫然還多出了一個身影,寧立在那些靈位之前,長身而立。
那人一身墨綠道袍,仙風道骨,正是當今青云門掌門道玄真人。
道玄真人聽到腳步聲音,轉(zhuǎn)過頭看了老者這里一眼,卻也沒說什么,又轉(zhuǎn)過頭向旁邊那些祖師靈牌望去,然后踏上一步,在靈牌前方的祭桌上拿起三根細香,在旁邊燭火上點著了,恭恭敬敬地握香三鞠躬,將香插在香爐里面。
我有段日子沒來進香了,道玄真人聲音平和緩慢,像是在對一個很老很老的朋友說著話,不知道列為祖師會不會怪罪于我?
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老人顫巍巍地走了上去,將掃把靠在一旁,拿起一塊抹布,在祭桌上輕輕擦去香灰,低聲道:你將我們青云門搞得有聲有色,列位祖師歡喜還來不及,又怎么會怪罪你?
道玄真人淡淡笑了笑,轉(zhuǎn)頭向他看去,忽然道:你好像又老了幾分了。那老人身體停頓了一下,然后又接著擦拭桌子,頭也不回地道:連心都死了的人,自然老得比較快。
道玄真人默默地望著那個老人,沒有再說話。老著緩慢而細心的將祭桌擦完,將抹布放到一旁,轉(zhuǎn)身面對著道玄真人,看了他一會,忽然道:你剛才都看到了?
道玄真人默然點頭,嘆息一聲道:“那孩子資質(zhì)的確很高,但是”,他的聲音似乎大了些:“我卻沒有想到,你會將”斬鬼神“傳了給他”
那老人哼了一聲,道:“這孩子心性資質(zhì)都是好的,既然如此,為何不傳?難道都如你一般藏密于身,死了帶到棺材去嗎?
道玄真人臉色一變,似有怒容,但卻不知怎么,對著這位老人,他這天下正道尊崇的領袖竟各外的忍耐,便是這等諷刺話語,他也只是面色一變,隨即忍住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一下。]道玄真人淡淡道。
那老人抬了抬頭,道:我只不過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有什么事了?
道玄真人道:就在今日,遲些時候,焚香谷谷主云易嵐就要摔門下弟子前來青云山拜山了。
那老人忽地眉頭一皺,道:云易嵐?
道玄真人微笑道:你也還記得他吧?
老人冷笑一聲,轉(zhuǎn)過頭去,聲音變得有些意味深長,道:那個人,可是個老滑頭了……
南疆,七里峒山脈。
這里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以七里峒山谷為中心,向四周延伸開去。一向以來,這諸山之上都是森林繁茂、青山綠水的地方,但此刻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原來的模佯。
冰冷的陰風從天而降,在群山間呼嘯吹過,如鬼哭一般。天空中布滿了黑色烏云,壓得很低,有點像當日黎族侵入七里峒時的模佯,但威勢卻遠非當日可比。而原本各種飛禽手類繁多的森林之中,此刻也已經(jīng)完全變作了人間地獄,到處都是各種怪異的妖獸異族,到處都是被殺戮的鳥獸尸體,一片腥風血雨。
隨著一聲長嘯,一道身影從遠處飛掠而來,幾個起伏就到了跟前,正是青龍。
只見他面容嚴峻,身上衣衫早已沾滿血跡,勁風掠過,他停留在一根橫出的樹枝之上,向四周急望一眼,隨即向身后望去。
原本平服的森林樹木之間,突然響起一聲刺耳長嚎,振翅打響處,那只巨大的白骨蛇妖赫然騰空而起,兩只巨目中登時倒映出青龍在前方的身影,更是大吼一聲,撲了上去。而緊接在他身后,黑煙滾滾,嘶吼陣陣如潮,竟然是無數(shù)妖獸蜂擁而來,一齊向青龍撲去。
就在不久之前,七里峒苗人聚居所在之地,突然被無數(shù)妖獸團 團 包圍,領頭的就是這一只狀極可怖的妖物白骨妖蛇。這白骨妖蛇身去巨大,所過之處白骨揮舞,人畜皆被打了出去,而且它更能噴出毒氣,中人即死,至于其他普通的妖獸,亦是力大無窮,殘忍之極。
苗人雖然勇悍,但又哪里是這些妖物的對手,轉(zhuǎn)眼間七里峒就變成了人間地獄,屠戮殺場。
青龍眼見情勢不妙,當機立斷,讓苗族族長圖麻骨將殘余苗人撤入祭壇,那些祭壇中的巫師還算懂得一些南疆巫法,能夠抵抗一陣,而他則沖上前去,出其不意地偷襲白骨妖蛇,同時以迅疾身法連下重手,殺傷妖獸,果然將大部分妖物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只是其他妖獸倒也罷了,那只白骨妖蛇卻是非同小可,以青龍這等道行,加上身懷奇寶[乾坤青光戒],竟然也無法取勝。而且周圍妖獸越來越多,青龍壓力也越來越大,他心中震駭之余,也有心引開這些怪物,便瞄空往山上逃去,果然將許多妖物包括白骨妖蛇引了過來。
只是他既然要引開妖物,便不愿飛天而起,只在森林地面飛掠,但出他意料之外的是,似乎這漫山遍野的野獸飛禽都發(fā)生了怪異變化,不是被屠戮掉了,便是變作了攻擊性特別強的妖獸,走到哪里都會出現(xiàn),都會被攻擊,委實難纏。
此刻,青龍在此飛起,躲過了怒氣洶洶的白骨妖蛇甩來的巨大尾巴一擊,但見角下三、四根不知已經(jīng)活了多少歲月的巨木,一齊被這只妖獸如摧枯拉朽一般掃到一邊,發(fā)出嘩啦啦的吵雜聲響,期間更直接砸到了許多各自較小的妖獸,頓時哀號聲四處響起。
白骨蛇妖看著青龍飛起,蛇頭沖天仰起,怒吼一聲,忽地三對翅膀振動,巨大的身軀居然飛了起來,凌空向青龍撲去。
青龍倒是吃了一驚,雖然他一開始就看到這妖物有三對翅膀,但這么巨大的身影當真飛了起來,這威勢卻也實在驚人,一時間但見那巨大身軀鋪天蓋地地撲了下來。
不過青龍畢竟不是凡人,他名列鬼王宗四大圣使之首,自然有過人之處,只見他身體扭動,硬生生就從白骨妖蛇身去扭動的縫隙間穿了過去,朝與七里峒相反方向飛去。
白骨妖蛇嘶吼連連,振翅追了上去。
青龍費了一陣,他道法畢竟深厚,漸漸將白骨妖蛇等妖物甩得遠了,一看距離也比較遠了,心中正打算是不是該甩掉這些怪物,在折返回七里峒看看那些苗人情勢如何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地眼角余光一掃,竟看見了身下樹林一處閃過紫芒,隨即鮮血濺起,妖獸嘶吼聲音此起彼伏,登時四面八方的妖獸都向他身下地方趕了過來。從空中看去,無數(shù)猙獰妖獸張牙舞爪的撲來,如無盡惡海波韜洶涌澎湃,實在是驚心動魄。
而其中,更是夾雜著一聲女子怒喝。
青龍心中一動,心中閃電般轉(zhuǎn)過幾個年頭,終于還是身子折了下去,前去察看一番。
甫入樹林,便只聞到腥臭味到,聞之欲吐,到處都是妖獸尸體,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鮮血濺得到處都是。不遠處果然有個女子模樣的人與無數(shù)妖獸嘶斗,手中一件紫芒閃閃的法寶,鋒芒吞吐,望之就非凡品。
青龍眼睛一縮,失聲道:紫芒刃……你是金瓶 兒?
那女子似也吃了一驚,回頭一望,身子飄了過來,首上卻絲毫沒有停頓,紫芒山搖身所處,有斬殺了三只妖獸。
你是誰?金瓶 兒落到青龍身邊,冷然道。
青龍心中奇怪,以金瓶 兒此刻的道行修行,為什么不御空而起?一旦到了天上,這些妖獸只有少數(shù)能夠上天,如此豈不簡單?
心中雖然這般想著,但青龍還是準備回答,只是還不待他開口,他與金瓶 兒二人卻同時身體一震,若有所感,一起抬頭向前望去。
就在剛才還是一片陷入瘋狂境界的無數(shù)妖獸,突然如潮水一般地退了下去,但就在他們前方的森林深處,一股冰冷殺意卻涌了過來,這無形殺意之冷,竟令他們兩個道行如此之高的人物,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青龍心中一陣駭然,南疆之處,竟然還有這等可怖之事!
就在他們驚駭處,下一刻,前頭一棵巨木背后,忽地人影閃動,竟是慢慢走出了一個人來。
那人身披鮮艷絲綢做的衣裳。一頭黑發(fā)散落肩頭,雙手修長潔白,容貌更是英俊至極,竟是個漂亮的幾乎帶著幾粉妖艷的少年。
青龍只看的有些目瞪口呆,但幾乎就在同時,他卻突然感到,身旁的金瓶 兒的身體不知怎么,在這個少年出現(xiàn)以后,竟有些微微的顫抖。